林夕在｟似是故人來｠中說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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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爺捧著姥姥的遺像坐在角落裡，
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灰塵顆粒，
混濁的眼睛盯著某一處發呆
屋子裡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人
都會過來說一句
節哀順變
姥爺說
這樣也好
一直以為先走的會是自己
也放心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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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次大的手術把姥爺折磨得
好像身體只剩一副骨架子支撐著
如今卻真的是
哀毀骨立
我和舅舅坐在旁邊
我們都沒有到過那樣的年齡
也不知道姥爺在想什麼
所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能靜靜的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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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是地主家的小姐
從小接受的是新式教育
和一個教書先生私奔兩年
回來後被強行塞進花轎
嫁給了姥爺這個大字不識的木匠
小的時候常聽姥爺說姥姥的字寫的很漂亮
我們每次都會揶揄他
你都不識字怎麼知道漂亮
姥爺馬上自豪的回答
我不識字都覺得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
說完還會偷偷的瞥一眼姥姥
好像想要得到獎勵的孩子一樣
在我們看來
姥爺的一輩子都在討好著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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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有一把老舊的太師椅
聽舅舅說
這把椅子本來是姥爺給一個當官的做的
但是做完之後姥姥只說了一句喜歡
姥爺就偷偷的出門去把定金給官家退了
第二天被鎮子裡的人抬回來時
渾身上下都是鞭痕
姥姥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掉眼淚
姥爺說別哭，我這身子骨好著呢
不耽誤攬活，放心吧，不會讓你跟著俺吃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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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說姥爺傻，娶了一個和別人私奔過的婆娘
姥爺卻說
祖宗保佑我才會娶到她
我從沒見過姥爺和姥姥發脾氣
姥姥說什麼，他都會諾諾的答應
姥姥教姥爺寫自己的名字
做完手裡的活姥爺就會拿著木棍在地上反覆的練
一筆一劃很認真
姥姥走過來他就撓頭嘿嘿的傻笑
我一直以為姥爺在姥姥的眼裡只是一個粗人
粗糙到連名字都配不上自己娟秀的字體
後來在姥姥的日記裡
才知道姥爺在她的心裡是那樣的偉岸
山一般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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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姥姥認為愛情是追逐的冒險的
她將自己做的課本分給私塾的學生
教他們新式的詩歌
她遇見了有才華的他
思想和心靈的碰撞
她以為那是愛情
私奔的日子顛沛流離
可直到他將她丟到那座人來人往的橋上
她才明白
愛情逝去時是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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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小鎮裡的舊習俗
私奔抓住是要被浸豬籠的
姥爺在江邊掄著砍柴刀將姥姥從豬籠裡拽出來
他擋在姥姥身前對族長說
我娶她
任誰都能看得出姥爺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
可那時在姥姥的心中夫婿應該是吟詩作畫的文人
而不是眼前這個皮膚黝黑
體型健碩的鄉野村夫
她是寧死也不嫁
可姥姥的家人知道這是唯一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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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回門的時候
姥姥第一次看姥爺漲紅了臉
囧的額上青筋突起
只因為沒拿的出啥像樣的回門禮
回去的路上
姥爺低聲的說
害你在家人面前抬不起頭
我以後會多賺錢
讓你過上好日子
姥姥沒有吱聲，在心裡重新打量起這個男人
她知道為了準備這些東西
他賣了父親留給他的雕花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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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常講過日子過日子
日子真的是一天天過去了
姥爺沒有食言
陪著姥姥
走過戰爭，饑荒，文革
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一生所愛唯一人
姥爺寫的最漂亮的兩個字
文君
姥姥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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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在《共同渡過》裡唱到
垂下眼睛熄了燈
回望這一段人生
望見當天今天
即使多轉變
你都也一意與我同行
若我可再多活一次千次
我都盼面前仍是你
我要他生都有今生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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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姥爺細細的讀著姥姥的日記
姥爺總會說等一等
停下來陷入思緒
好像回憶起當年一樣
我輕聲的說
姥姥一定會在那邊等你的
姥爺突然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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