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香港電影的江湖大哥,你會想到很多。
畢竟,江湖片佔據了香港電影的半壁江山。
但與周潤發齊名的,只有這一位——
他叫萬梓良,是頂著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也能狠遍天下的大哥;
也是惟一能憨厚到極致也能陰險到極致的江湖傳說。
萬梓良生於1957年,本姓胡。
因家貧難養,送與萬姓夫婦,生於臺灣,長於香港。
換了一家,還是窮。
他只讀了4個月的書,就輟學打小工。
19歲,考入香港麗的電視臺(亞視前身)藝員訓練班。
因為天生一張主角臉,所以一出道就演主角——
在電視劇《三少爺的劍》中飾演“三少爺”。
當時,香港正值武俠片當道。
所以那幾年他演了很多武俠片。
其中以《天龍訣》《太極張三丰》和《大內群英》最為出色。
萬梓良很快成為麗的頭號小生。
不久,為了獲得拍電影的機會,萬梓良轉投了背後站著邵氏的TVB。
接拍的首部電影是許鞍華導演的處女作《瘋劫》(1979年)。
該片拿到影視類3項大獎,所以萬梓良的電影起點也很高。
但不代表運氣好。
之後數年,他作品不少,卻沒有太出彩的。
1983年與鐘楚紅拍檔的新浪潮電影《男與女》,曾被寄予厚望。
結果在爭奪影帝時,惜敗於《垂簾聽政》的梁家輝。
直到1986年,29歲的萬梓良終於嚐到大紅大紫的滋味。
他主演的電視劇《流氓大亨》口碑與收視雙爆表:
是同期收視冠軍,亦位列TVB全球收視率最高劇集Top10。
其社會影響力更是前所未有:
片中,萬梓良飾演的香港警察,不僅刷新了香港人對警察的認知,也讓內地觀眾好感度爆棚。
由此,香港警匪電影以錄像帶方式大肆進軍內地。
一時之間,無人不識萬梓良。
此後,他工作量暴漲,每年要拍十幾部作品。
彼時,英雄片成為新寵。
萬梓良和周潤發,成為這種類型的扛鼎之人。
二人與
劉德華聯袂主演的《英雄好漢》及其前傳《江湖情》,亦是此類型的代表作。與周潤發和劉德華比較正面的江湖形象不同,萬梓良在這方面有別的追求。
早在《流氓大亨》 時,他就很青睞吳啟華飾演的大反派。
雖然被罵,但真的超刺激。
所以在這兩部電影中,萬梓良坦坦蕩蕩地壞出天際。
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奸雄,讓他在三人中脫穎而出、一騎絕塵。
他那可愛的小酒窩伴著瘋狂的小眼神,成為黑幫電影最被人津津樂道的經典鏡頭之一。
1988年,更是萬梓良在電影圈的巔峰時刻:
憑王家衛的《旺角卡門》,他獲得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
而根據真人真事改編的《大頭仔》,則讓他眾望所歸地抱得影帝。
該片還幫他斬獲了亞太影展傑出演技成就獎。
萬梓良在片中的表演,倔強狠辣、感情豐沛,氣場之強更是摧枯拉朽。
這也是公認的、萬仔最卓越的一次表演。
他與恬妞驚人的合拍,更造就了一段因戲生情的圈中佳話。
彼時,萬梓良31歲,恬妞30歲。
但萬梓良卻喜歡叫她老前輩,因為恬妞20歲就拿了影后。
不僅如此,她還有過一段被欺騙的不幸婚姻,是一位單親媽媽。
他對她的感情,夾雜了憐愛、欣賞和敬重。
以及對快樂的嚮往。
萬梓良天性敏感深沉。
片海浮沉則使他成為更沉默的人。
當年造就了一代經典的選擇,後來卻成為雙刃劍——
一個壞透腔的黑幫大佬,演得越好,越難轉型。
他卡在事業的瓶頸,在漫長的劇集和無關痛癢的角色中,歲歲年年消耗著自己的才華和激情。
痛苦而迷茫。
而數度合作的恬妞,以她的爽朗熱情撫走了他心頭的陰霾。
就像快凍僵的人,一頭撲進了陽光。
1992年,萬梓良與恬妞大婚。
婚禮是頂級排面:主婚人邵逸夫、首席伴郎周星馳。
現場明星多如過江之鯽,更有TVB全程現場直播。
婚後,萬梓良工作量大減,幾乎是圍著恬妞轉。
他對她的孩子視如已出,為此放棄要自己的孩子。
偶爾演一部臺慶劇《龍兄鼠弟》,表明大哥還是大哥:
通過一個神經質的天才醫生一角,萬梓良再次證明了他獨成一派的精湛演技。
遺憾的是,現實中的萬梓良,性格也出現了問題。
恬妞說:我可以讓全世界開心,唯獨他不行。
彼時,萬梓良已深陷抑鬱症,幾乎拒絕溝通。
加上恬妞與婆婆關係不佳,使這段婚姻僅僅維持了4年。
離婚後,恬妞沒說過萬梓良一句不是。
她只是遺憾,最終也無法走進這個男人心裡。
此後,她再未另嫁他人。
離婚後第二年,即1997年,已經半退隱的萬梓良接拍了電影《古惑仔之戰無不勝》。
編劇文雋在綜合資歷和地位後,認為萬梓良是飾演洪興老大蔣天養的不二人選。
而萬梓良恰好與文雋關係不錯,於是為友出山。
事實證明,萬梓良的加入給洪興吹來了新空氣。
豆瓣短評中,一位網友的評價“萬梓良太酷了”獲得壓倒性的161個贊。
大哥範兒那麼多,唯萬梓良能一次次地令人歎為觀止。
到了1999年,倘若有熱搜,萬梓良該霸居榜首。
因為他和周星馳“鬧翻”了。
當時,萬梓良已經在內地做起服裝生意。
而當年的“星仔”已變成“星爺”,正在籌拍電影《喜劇之王》 。
兄弟相邀,萬梓良沒二話。
誰知,意外總是不期而至。
某日,星爺把原定第二天上午的拍攝挪到了下午,並派人去酒店通知萬梓良。
不巧,萬梓良有應酬沒回酒店。
好死不死,劇務轉頭把這事忘了。
第二天,萬大哥一個人在片場空等一上午。
可想而知,肺都氣炸了。
於是,萬梓良耍大牌、與星爺鬧翻的消息天下皆知。
萬梓良的確夠大牌,脾氣肯定也發了,但他和星爺並未因此翻臉。
說到底,都是底下人辦事不力。
但經此一事,萬梓良意冷心灰——
如果是當年的萬梓良,誰敢忘呢。
於是藉口時間週轉不開,離開了劇組,他的角色由吳孟達頂上。
周星馳感到非常抱歉,在《喜劇之王》片尾的滾動字幕特意寫上:
特別鳴謝:萬梓良先生。
這一情形,忽然讓人想起當年:
周星馳在憑《霹靂先鋒》拿到最佳男配時,發表的獲獎感言:“感謝萬梓良”。
因為萬梓良的推薦,星仔得以出演該片,並拿到了人生第一座獎盃。
大江東去,斗轉星移。
但不必感慨,各有各的瀟灑。
萬梓良從商後,小日子過得蠻輕鬆。
偶爾串場戲,對別人是驚喜。
對他,反而比從前當主角更樂呵。
2002年,萬梓良的人生錦上添花——迎娶他的粉絲、年輕貌美的空姐郭明黎為妻。
育有一子,取名萬大千。
二人相差16歲,感情甚篤。
這位大哥,一定是天生情種。
得到他的女人,從不在意他老、他病。
失去他的女人,一生都對他念念不忘。
2009年,曾是TVB當家花旦的鄧萃雯 ,突然提及曾與萬梓良交往。
當時鄧萃雯剛出道,而萬梓良已頗有地位。
倆人合拍電視劇《薛仁貴徵東》,一見鍾情,奈何只持續了一年半。
鄧萃雯只說,他很好,只是不合適。
她又說,“可能他也沒見過剛畢業的女演員,感覺很新鮮吧。”
一字一句全是傷感。
知情者說,其實是她那時太年輕,不懂得拿捏分寸。
一個新人,上工常常遲到也無所謂,因為知道所有人都會給她男朋友面子。
萬梓良也的確寵她沒邊。
但他對工作一向認真,女朋友在片場任性,讓他很沒面子。
吵來吵去,就散了。
兜兜轉轉許多年,鄧萃雯鮮少戀愛、從未結婚。
如果緣分晚來幾年,結局也許完全不同。
可人生不會倒帶,亦不會停留。
時光飛逝,萬梓良的人生早就有了新的模樣——
主業,做生意;間歇,拍點戲。
“當決定不再拍戲時,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喜歡演戲。”
零零散散演下來,竟然成就斐然。
2012年,56歲的萬梓良主演新人導演馮志強的無厘頭電影《懸賞》。
本想活動活動筋骨,沒想到竟然獲得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提名。
2019年,萬梓良又接拍了新人導演黃慶勳的《麥路人》。
憑此片,他再次提名金像獎最佳男配角。
你也發現了,萬梓良後來一直偏愛新人導演的作品。
這個人,無論戲裡戲外,都願意當伸出手的那一個。
所以為什麼總有人要問:星爺為什麼不肯拉他一把?
也要他肯!
2018年周星馳籌拍《新喜劇之王》時,曾無奈地說過:“萬梓良是最難請的。”
單是《新喜劇之王》,星爺就親自請了他好幾次,都被婉言拒絕。
說是不想再拍戲,但你也看到了,一直沒斷過。
當年那場風波,讓他長了記性。
哪怕對方已是一方大神,但對萬梓良這樣的人來說:
一天是大哥,一輩子都是大哥。
當大哥的,不能讓兄弟感到不便。
更不能讓自己跌份兒。
也正因如此,出了名的難相處、一度眾叛親離的星爺,才會一直有位好友,叫萬梓良。
在《麥路人》的豆瓣短評中,有人這樣寫道:
“真的沒想到,若干年後,曾經霸氣的萬梓良,也會慈祥如吳孟達。”
他是真的老了,老到很多人都認不出。
但,哪怕他又老又胖,臉色不再霸道,眼神也不再囂張,你仍情不自禁地抱拳:
敬他縱橫影壇40年之榮光;
更敬他終其一生都是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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