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旋轉木馬,至今仍在記憶裡飛馳


陸小青第一次坐旋轉木馬是在8歲那年的夏天,遙想當初的場景,記憶裡留存的是一片黑壓壓的人海和一片包裹在雲層裡的喧鬧。

那一年的六一,公園裡擠滿了精力無處發洩的孩子和不知道精力該如何發洩的大人。

爸爸買了旋轉木馬的票,替陸小青排起了長長的隊,媽媽帶她選一處有樹蔭的地方站著,等著長隊前行。

陸小青有點迷茫,搞不懂為什麼非要來坐旋轉木馬,她有點擔心時間就這麼一直等下去,抬頭看看天,天空晴朗的沒有一絲雲彩,就像絲毫沒有把她的心事掛在上面一樣。

陸小青有一種自動把自己和周邊環境屏蔽起來的功能,當她感到身邊紛亂嘈雜無序時,她就想象著有一樣東西把自己包裹了起來,然後靜下心來看自己想看的東西,想自己的心事。所以,身邊的喧鬧就像是包裹在另一個東西里,存在卻似有似無,嘈雜卻隱忍。


那些年的旋轉木馬,至今仍在記憶裡飛馳

這是市中心唯一的綜合公園,所有的孩子在六一都被塞進了這裡,旋轉木馬旁邊是一小片開放式的遊樂區,有幾排鞦韆架和一個石頭做的大象滑梯。

陸小青覺得那個大象滑梯很有意思,尾巴是樓梯,長長的鼻子是滑梯,那個長鼻子經年被孩子們滑過,泛著光澤。

石象上也擠滿了孩子,大的小的,戴著紅領巾的穿著校服的,還有幾個大人參與其中,幫助一些胖胖的小娃娃努力爬上去。

“你想去玩會兒滑梯嗎?”媽媽問小青,陸小青搖搖頭,皺著眉收回視線。其實她特別想去摸一摸石象的鼻子,感受一下那光澤在手裡的質感,但一想到要和一群孩子爭著爬上樓梯,她就退卻了。很多時候,陸小青本能的會選擇退讓,她不想產生爭執、先後、或你有我沒有的狀況,那樣的狀況會讓她內心不安。

一大早,當她看到很多家長為讓自己的孩子早點玩上旋轉木馬而爭先恐後擠進隊伍時,她就已經對旋轉木馬失去了興趣,但是這個時候說不想玩,爸爸媽媽會不高興吧,所以,她默默地把自己裹在不安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陸小青騎在一匹木馬上時,那條排隊的隊伍彷彿更長了。

音樂響起,陸小青跟著木馬旋轉起來,一上一下起伏間,她周圍的景色和笑臉都變了形般旋轉起來,陸小青緊張的閉起了眼睛,滿耳朵的風與尖叫。

風是陸小青的,尖叫是周圍那些快樂的孩子們的。

很多年過去了,陸小青記憶裡的旋轉木馬就是一大片黑壓壓的人海和一片包裹在雲層裡的喧鬧。

直到她成長為一個少女。


那些年的旋轉木馬,至今仍在記憶裡飛馳

“旋轉木馬嘩啦啦,旋轉木馬嘩啦啦啦……”,16歲的陸小青再次坐在旋轉木馬上,心情沉寂在這首歌裡,自從小影星金鳴在某次晚會上唱了這首《旋轉木馬》,所有遊樂場的旋轉木馬配樂就只用這一首了。

這一次,陸小青是和幾個同學一起來公園,他們初中畢業了,散夥前相聚遊園。

當同學們提出一起來公園玩時,大多是看著她的眼色陪著一份小心的,陸小青秒懂了大家的這份心思,有分別前對老同學的不捨,還有對失敗者的一份慰籍。

陸小青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她異於平時成績的中考分數,讓她面對同學時有一種自尊上的失落。

但她心裡還是有一絲慶幸的,上大學一直是她的夢想,所以中專落榜本不是什麼太傷心的事,她並不想去上什麼中師、幼師之類的學校,即使是上一所普通高中,至少獲得了考大學的機會。

暑假黏熱的天氣裡,旋轉木馬自帶清風,陸小青坐在一匹棗紅色的小馬上,一圈一圈的旋轉,木馬仍是上下起伏跟著音樂奔跑,陸小青卻覺得木馬比小時候轉的慢了,以至於她能看清楚身邊劃過的一張張人臉,雖然她當時並不知道那些記得很清楚的容顏會一個個湮沒在日後的歲月裡。

只一匹小小的木馬,就能讓她和同學們聚在一起又各自獨立,大家可以暫時放下照顧對方的心情,在木馬的起伏中憧憬著各自的美好未來。

陸小青滿耳的歌聲和笑聲,歌聲是金鳴的,笑聲是每個人自己的。

很多年後,陸小青才知道,那一天在旋轉木馬上感受到的心情,叫“別離”和“命運”。


那些年的旋轉木馬,至今仍在記憶裡飛馳

時光真如白駒過隙,當陸小青再一次坐在旋轉木馬上,已經是一位32歲的麗人了。

一大早,陸小青揣著迪斯尼的門票,等待著迪斯尼開園,園區裡有一個遊客家庭在和工作人員一起準備著開園的剪綵,據說每天第一個來到迪斯尼的家庭可以享受這份殊榮。

陸小青遠遠看著那個穿粉紅色蕾絲裙的小姑娘妥妥地站在爸爸媽媽中間,手捧著綵帶,仰頭和身邊的“米琪”說著什麼,雖然離得很遠,但小姑娘臉上的光亮分外耀眼。

她再轉臉看看身邊的每一個人,不論是家長還是孩子,每個人心裡彷彿都滲了陽光的暖意,那份舒適與愜意透過眼神散發出來,陸小青知道,自己在他們眼中也是這樣暖暖的一團。

這一趟陸小青是來香港出差,工作之餘,其她同事都去購物了,她隻身來到迪士尼,遊園功略雖然拿在手中,陸小青卻不假思索的首先找到了旋轉木馬。

她選擇了一匹很漂亮的青色木馬,馬頭45度角迎起,眼角向著藍天的方向,此時的天空碧藍一片,沒有一絲雲彩,像極了陸小青沒有一絲束縛的內心。

一上一下起伏間,陸小青感受著心跳起伏的節奏,安靜的享受著一天的悠閒。記憶中的旋轉木馬似乎變了節奏,沒想到這一轉就是從8歲到32歲。

陸小青也不知道,自己臉上那份惶惶的表情和眼神裡對身邊熙攘人群的忌憚,消失在哪一年。

是再一次迎接命運的安排選擇了不喜歡的專業,但仍以全系優秀畢業論文畢業的那一年嗎?

是不顧安穩與風險,跳槽到新公司,從完全陌生的領域開始職場第一步的那一年嗎?

是聽著新年鐘聲和前男友說“再見”,被閨蜜借錢後玩失蹤,被沒有前嫌的同事當“炮灰”,然後頭髮一甩用一套全年線上課程安慰自己的那一年嗎?

是連續挑燈熬夜方案被否卻一次次咬牙重新來過,終於從職場新人接過公司五週年獎勵的那一年嗎?

陸小青在旋轉木馬上看著風景,她看到手機自拍鏡頭裡的那個女子,一副按心意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樣。

回程的專列上,陸小青塞著耳機,她的整個世界裡循環著一個旋律:

旋轉木馬嘩啦啦
旋轉木馬嘩啦啦啦
旋轉木馬嘩啦啦
旋轉木馬嘩啦啦啦
轉轉轉 美麗的小木馬
有多少童年歡樂在風中消失
有多少眼神留在風中回憶
轉轉轉 美麗的小女孩
騎著那旋轉木馬在風中成長
有多少男孩在夢中等待
旋轉木馬嘩啦啦
嘩啦啦 嘩啦啦地流轉流轉
時光匆匆地飛馳
旋轉木馬又回到 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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