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敏散文:雨兒

一場雨,讓平日喧囂的公園淪為孤寡老人。人們說,這是喜雨。

雨打在頭頂的傘上,傘面立刻如失戀的少女的臉,頃刻間被淚水淹沒。淚走了,印痕還在,印痕未消,新淚又來。

樹葉倒很歡快,對著空中的雨兒使勁大聲喊:來呀,來呀,讓我喝點;來呀,來呀,讓我洗把臉。

雨兒一定是長著耳朵的,也一定是聽見了樹葉呼喚的。於是,懶洋洋的雨珠,逐漸變得歡快;羞答答的小雨,漸漸變成無數珠子串起來的線。

舒敏散文:雨兒


哦,原來春天是這麼美的啊!你看,你看,櫻花多麼爛漫;你瞅,你瞅,柳樹多麼嫵媚;你瞧,你瞧,那深紫著的紫荊、豔紅著的碧桃……

雨兒和雨兒簇擁著、相攜著、交錯著,嘰嘰喳喳,交頭接耳。雨兒為此生的自己能見識到人間奼紫嫣紅的春天而萬分喜悅,為著這好奇,為著這剎那,雨兒情願粉身碎骨,雨兒甘心赴湯蹈火。

生命是私有財產嗎?也是,也不是。或者說,生命只在極短的時間裡,為某種事物所私有。更多的時候,生命只是地球中的一種物質、一種能量,並以這樣的方式,得以永恆。雨兒的生命也是如此。

雨兒的母親,是高高在上的天上的雲。雨兒還在母親子宮裡的時候,就已見識過天上人間的太多精彩、太多無奈。天上的日子,空靈寂寞,雨兒時常向往著塵世間的煙火。

塵世很熱鬧,那是相當的熱鬧啊。塵世裡不光有植物,還有動物;不光有動物,還有最最聰明的人。這些東西,天上可都沒有呢。雨兒嚮往凡間,雨兒總想此生能有機會來人間走走。

雨兒來了,穿著最中意的花裙子來了;雨兒來了,興奮激動的心情不亞於七仙女下凡;雨兒來了,滴答在了人們的傘面上,輕落在美麗姑娘的眉梢嘴角,隱進柳樹的葉子,躲進花兒的蕊裡。

拿掉頭頂的傘,輕輕仰起腦袋,雨兒立刻打在我的眼上、我的唇角,瞬間,又從我的眼角、唇畔四下散落,像淚,像涎。

舒敏散文:雨兒


雨兒啊,多麼幼稚。天上的你,每天躺在白雲媽媽的懷裡滿世界飄,多麼瀟灑,多麼美妙,何必鬧嚷嚷著非要來到這烏七八糟的人間。何必為了這人間一旅,讓自己落下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誰都勸不了誰。飛蛾撲火,是飛蛾的抉擇;雨兒離開雲朵,是雨兒踴躍的結果。人的酸甜苦辣、喜怒哀愁,也多是自找的。一切都是宿命。宿命的事情,你又何從選擇?

只能義無反顧,只能飛蛾撲火,只能任由雨水肆意地飄打在各自的嘴角眉梢,然後再靜靜地、靜靜地,看著折斷翅膀的雨兒,無奈混入人間泥沼。

純淨的雨兒、青春洋溢的雨兒、花枝招展的雨兒,掉入泥沼的那一刻,不知可曾痛徹心扉地後悔過?不知可曾發自肺腑地難過過?

聽說,雨兒在經過漫長的等待、蟄伏後,也還有機會再次昇天。當雨兒再次無法抵擋宿命的落下時,她其實已不再是雨兒,而成了美麗冰冷的雪花,或者無情強悍的冰雹。

雨兒的生命只有一次。雨兒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人們想要的喜悅。想想,也算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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