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縣“五七幹校”覓蹤


一個特殊的時期,一個特殊的學校,一群特殊的人。


——題記

一個溫暖的冬日的下午,我請了一個熟悉地點的朋友,去尋“五七幹校”的蹤跡,現場感受五十年前那群知識分子曾經的鬱悶、悲傷、不解和沉思······

出息縣縣城往東北方向,車行三十多公里,一條凸凹不平的柏油路邊,一面不高也不寬的牌子上,用紅字標出“中國社會科學院五七幹校舊址”的字樣,拐上一條稍窄的水泥路,行走兩三公里的模樣,就到了要找的地點。水泥路是南北方向,東側是一條幹涸的水溝,與一條東西走向的同樣乾涸的窄溝交叉成一個“十”字,“十”字的東南角有一片圍起來的院落,大概幾十畝的樣子,大部分是平曠的麥田,麥苗青青,幾乎要蓋住地皮。靠院子的西北角,有一排不高的房屋,數了數,好像是十間,因為整排房屋只有四扇門,窗子與房屋也不對應,有的是空空的,只有幾根鋼筋棍,有一個窗子砌了半截,上面通透的部分插著四五根粗細不一的木棍,應該是代替鋼筋用來防盜的。看得出,房頂是水泥質地的瓦,當地早些年頭蓋房子通用的那種形狀,總體感覺還算規整。牆的承重部分,由紅磚砌成,其餘部分糊上了泥巴,看不清楚用的是什麼材料。房屋破舊不堪,多數空著,有門的都是獨扇簡易紅漆木門,還有沒有門的。中間一間鎖著,由門縫往裡看,可見牆上懸掛的介紹幹校內容的圖片資料。最東的一間放置了許多樹枝等雜物。


走進兩間沒門的房屋看,房頂是黑色的油氈,油氈用一排排的木條託著,除去最高處的主房梁,兩邊往下各有四根檁條,兩間房屋頂部正中間往下由一個三角形的木樑支撐,這是當地完全傳統的構築方法。內牆上有一部分還保留著當年粉過的白石灰,明顯的舊痕跡,有的部分糊著灰褐色的泥巴,裡面有麥秸的影子。一面牆上的釘子上還掛著一個容量大概半斤的褐色玻璃瓶,取下聞一聞,有煤油或者是柴油的氣味。據介紹,這裡曾下放過錢鍾書、楊絳、俞平伯、吳世昌、呂叔湘、任繼愈、顧準等一大批頂尖級的各界專家,不知牆上的黑痕是不是錢鍾書先生夜晚秉燈給相距咫尺卻難以相見的楊絳先生寫信所留下。牆上大大小小的窟窿亦或是俞平伯先生借鑑《紅樓夢》裡的辦法琢出來用於掛蚊帳的呢。房屋外中間部位靠牆的地上,放著一個大石磙,直徑有一米二三那樣,水泥中摻著白色的石子做成,這應該是那些學究們的傑作,這麼大的工具,拉著碾壓麥子脫粒,沒有十幾二十個弱不經風的專家一起使勁是斷不可能的。同樣的石磙,房屋西南不遠處也有一個。我猜想,這石磙比我眼界寬,是見過大世面的。這排房屋的後窗也多是用紅磚砌死的,接著後牆的,依然是麥田。


出了院落,往西過路不遠處,是另一排破舊不堪的房屋,房前雜草叢生,同樣的有的有門,有的沒門,最西邊的房頂已經坍塌,冬日的衰草在風中凌亂,彷彿悲嘆著不堪回首的當年。這排房屋往北過渠溝,又是一排紅磚房,也是九、十間的樣子,房屋比較高大,紅瓦蓋頂,部分屋頂已經塌陷,屋的東南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翠竹青青,與屋西翻耕過的黝黑的土地,更加襯托出老屋的滄桑和突兀。房屋曾經的主人多已作古,極個別還健在的老人不知道在他們晚年的記憶中,還會不會偶爾回憶起這段歲月,回憶起這片讓他們曾經難以擺脫的麥田,回憶起這印入眼簾、印入歷史的青色土地。

對於這一段以及後來在另一所幹校的經歷,楊絳先生在《幹校六記》曾有記述。對於莫名其妙地經歷一段完全陌生的苦難,她以一個親歷者的筆觸平靜淡然地道出,沒有悲傷,沒有怨恨。錢鍾書先生在書前引言中稱,“那不過是這個大背景的小點綴,大故事的小穿插”,這需要多大的包容之心和悲憫之情。
據記載,當年僅在息縣一地,就有“五七幹校”七所,而我所尋覓的這一處,當時的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文學、經濟所專家及家屬二千餘人在此“學習”和生活,房屋有七百餘間之多。在這個被稱作“中華第一縣”的所在,在這片淮河多次改道的區域,和其他許多地方一樣,自然的美麗和人間的友好曾經相得益彰,自然的美麗也曾和人間的醜惡對比鮮明。“五七幹校”的舊房子就在眼前,“五七幹校”的那些事兒已隨風飄去。西望長天,陽光正好,寒冷的日子,也會有溫暖。這一片土地,麥苗青青。(息縣法院 祝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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