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林:有時候我不是編劇,而是救火隊員

汪海林:有時候我不是編劇,而是救火隊員

萬水千山總是情,我是面癱汪海林。

我們回顧一下那些年編劇救過的場。

以前拍戲經常有救場的事,我很長一段時間算是救火英雄。我們這麼多年過年拍戲也是一個常態。

2006年,我和閆剛在給陳道明老師寫《楚漢傳奇》的前傳,其實不叫前傳,原來這個劇本叫《劉邦》,突然有一天接到陳道明老師的電話,說你們趕快把項目停一下,手頭的事停一下,趕快到河南來,在河南焦作拍《臥薪嚐膽》,說這個劇組出了問題。

當時快過年了,離除夕大概還有兩三天,首都機場人山人海。

我們倆碰到了製作人鬱康淳先生,然後我們在肯德基裡邊一起商量怎麼辦,一瞭解情況。這個戲40集,陳道明老師接到劇本的時候,看了前20集,覺得前20集沒問題,就一直拍著,快一個月的時候,拍不到一半,他看到了後邊的劇本,他覺得後面劇本出了大問題,主線寫偏了,再讓原來的編劇改也不行,因為原來的編劇身體不行,住院了,寫不了。這下全組好幾百人都停著,趕緊把我和閆剛叫去救場。

我們一看形勢非常緊急,我們就在機場熱烈商量後面這個劇情怎麼調整,商量商量著,我們又把飛機誤了。好不容易到了焦作,先看這個戲前面的素材,然後現場改,每天寫出來的內容,第二天就拍,非常緊張,在這個期間發生一個事。

有一天我接到閆剛太太的電話,我們倆正在吃飯。她說閆剛關機了,跟你在一塊嗎?

我說在一塊,她說你趕快讓他接電話,我要生了,生孩子了。

預產期提前了,閆剛同志當時就慌了!怎麼辦?從焦作到北京,沒有飛機,他得坐車去鄭州,從鄭州飛北京。我說你別慌,我們買最近的一個火車票,坐火車過去。他就定了一個火車票,站著連夜回北京。回去以後孩子已經出生了,他在產房外邊,寫了半集劇本,因為第二天得拍,那為什麼不讓我寫?因為我們倆是有分工的,有些戲他跟導演,跟陳道明老師他們聊完了以後,只有他知道,我不知道,只能他寫。

有一天下大雪,陳道明老師說我覺得雪景特好。我們把這個加一段戲,其實也不叫加戲,我們把一個投降的戲,去找一個景放到了河邊,在大雪裡邊把這個氛圍拍出來。當時我和閆剛屬於輪撥,我在北京,閆剛在那兒盯著,說去現場,拉到現場,他在房車裡寫。

全組再拉到山溝裡邊,下著大雪,那邊拍著,他寫著,外邊還有一個場工不斷敲門問他,閆老師,寫完了嗎?他說沒寫完,你別催我,啪把門關上。他說後來我什麼都寫不了了,為什麼?太熱了。他最後的辦法就把車整個熄火了,他說這也可以,我能寫。一會兒外邊還敲門。閆老師你寫完了嗎?你別催了。閆剛開門一看,場工身上已經落了很多雪,變成一個雪人,他在外邊等著,怕打擾他不能進來。

好不容易寫完了,中間閆剛還給我打個電話:你說我這段怎麼樣?我說你趕緊交,人家在那兒等著,我說已經很好了。不,我決定再改一改。我說你別再改了,天快黑了,我在北京我也著急,一會兒他再寫完說,你聽我念一遍,我說你別再唸了,你趕緊去吧。

然後他就跟著場工,兩人往山裡跑,這時候沒有車,只能往山裡跑,所以一看這架勢肯定是趕不上。正好來了輛拖拉機,往山谷裡走,他倆也來不及跟人家商量,直接在後邊蹦上了拖拉機的鬥,顛著就到了拍攝現場,他倆從拖拉機上蹦下來,說上一場戲剛剛拍完,好幾百號人等著,他拿著手寫的稿子就交給劇組,天也快黑了,搶著這個密度就把戲給拍了,結果這個戲非常好,很重場的一場戲,很漂亮。

還有一種情況很有意思,它也不叫救場。

2002年我在上海,和閆剛在上海寫一個戲,那個戲拍完了,最後一天,另一個組的導演,楊文軍跟他的製片人就說,你們那個戲殺青了?我們請你們吃個慶祝飯?我說這個楊文軍平常也不請我們吃飯,那好吧。

吃完以後,又要去酒吧?我們說不用太客氣了,然後去酒吧玩,最後我說,楊導你是不是有啥事?他說對,你們能不能明天別走了?我說為什麼?他說這兒有個戲,希望能幫個忙。我問什麼戲?他說《真情告別》你知道嗎?能不能來改一下劇本?我說行。

他說原來是香港編劇寫的,但是寫了一下以後,覺得不是很貼近我們的現實,所以希望你和閆剛過來幫我們把這個劇本給寫了。我們說行,那原劇本有多少?我們在上面改一改。他說後天就開拍了,原劇本有一集。

我們說這不叫幫忙,這叫重寫,從頭開始寫起是嗎?他說是。然後現開會,我們就把機票退了,留在上海,繼續往下寫,等於從頭開始弄,這就是《真情告別》。

《真情告別》還碰到一個事兒,主演是瞿穎,她來的第一天,拄著雙柺來的,說昨天摔了一跤,骨折了,打上了石膏,這邊人臉都綠了,說這怎麼辦?其他演員都到位了,都已經開拍了。瞿穎一個勁兒道歉,那怎麼辦?

我說太巧了,我開拍前兩天去了老家南昌,在南昌一起吃飯的時候,有個模特,是我們朋友,長得跟瞿穎一模一樣,都可以當她替身了。結果一看瞿穎這腿折了以後,我趕快打電話問我那朋友,我說那女孩在嗎?他說在,也是模特,體型各方面也像,尤其長得很像,趕緊叫她來了。那女孩第二天就飛過來了,給全組一看,大家都說像,給她扮上,扮上以後,由她來做瞿穎的替身,近景瞿穎,中景、遠景是她。前面她沒來的時候,瞿穎是怎麼演的呢?她要走路的時候,她沒法走啊,就弄了一個推車,她站在推車上,下面場工推著她,她為了顯得在走路,要搖晃她的身體,假裝在走路,我們說這是《倩女幽魂》。

後來找了這個替身,好歹給她對付了前一個月,近景遠景搭著拍,等一個月以後她把石膏一拆,她就自己能站著演了。

要說真正的救火有幾次,還都是大火。我們本來是去救《呂布與貂蟬》,結果讓我們先去救《鏘鏘兒女到江湖》,先趕到蘇州,花一個星期的時間,把《鏘鏘兒女到江湖》的劇本搶救一下,這中間還發生一個事兒,我們幾個商量《鏘鏘兒女到江湖》劇本怎麼改?聊到夜裡十點多鐘,我們累了,出去找個酒吧坐一下,幾個編劇就去了中央廣場一個酒吧,大半夜十點多鐘剛坐下,點好一些喝的。聊天正開心,就聽見旁邊一桌有人大喊一聲,你不交劇本,在這兒幹嘛?給嚇壞了,在酒吧裡還碰見有人追劇本,是一個女主演的老公,也是個製片人,因為女主演在我們那個組裡邊,遲遲不交劇本,遲遲不能殺青,後面一個戲去不了,她老公都急了,結果看見這幾個編劇在這兒又吃又喝的,被他說了一頓。

還有一個戲叫《紅墨坊》,那個製片人找我的時候說,牙都快掉了,上火,我問怎麼回事,他說原編劇是誰,我說他是一個挺好的編劇,他說對,但他崩潰了,我說為什麼崩潰了,寫這個劇本寫崩潰了?不,他要離婚,他崩潰了,他根本沒心思寫劇本,他天天跟他老婆鬧離婚,沒辦法。現在我找張挺幫我改這個劇本。

我說那張挺也很好,他說張挺跟我合作過好多次,我也幫過他的忙,張挺跟我說,不要錢,白寫一集,看看是不是這意思?他就白寫了一集,特別好。

我說然後呢?他說人家後面就不再給我白寫了。我說那你給他錢,他說我給他錢他也不幹了。他就白寫,送了我一集。他說你看看這集,我說這個是寫得很好,他說那後面就得你來寫了,我說我不能白寫,他說那是不用。然後我跟他簽了一合同,我來改一改,原來是有一個劇本,但因為原編劇鬧離婚,好多戲寫亂了。

還有一些戲,一些救場的事兒,就不能說,太敏感了,涉及到的人涉及到的戲都太敏感。我們甚至主動要求別署名,有些戲救完了還不如不救。這種事都有,太敏感就不說了。

一般來說編劇去救場就沒啥好事,但是另一方面很有意思,我們在現場急改的劇本都非常好。

為什麼?這個時候來不及給我們提意見了。我們寫成什麼樣,就只能照著拍,這種情況拍出來的戲反倒不錯。有的時候我們就想,減少一些干擾,讓編劇自己按照自己職業的經驗、職業的慣性去創作往往更好。

你東一嘴西一嘴瞎干預,得不償失,我的經驗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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