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慾春宵》:面對婚姻中的謊言與幻想,或許需要拷問自我的勇氣

從《革命之路》到《婚姻故事》,講述婚姻與愛情困境的影片層出不窮。究其根源在於,個體於愛情關係、婚姻桎梏、社會環境中的平衡之道,始終是沒有明確答案的。

此類題材的電影中,《靈慾春宵》當然是個無法繞過的經典。從某種程度而言,看懂了《靈慾春宵》,就會明白好萊塢婚姻愛情片這一類型的主題核心。

電影《靈慾春宵》由邁克·尼科爾斯導演,伊麗莎白·泰勒、理查德·伯頓主演。影片曾獲得第39屆奧斯卡包括最佳電影在內的13項提名,最終獲得最佳女主角等5項大獎。

《靈慾春宵》:面對婚姻中的謊言與幻想,或許需要拷問自我的勇氣

影片的主要人物只有4個:

男主人公喬治——理查德·伯頓飾

女主人公瑪莎——伊麗莎白·泰勒飾

次要男主人公(男配角)尼克——喬治·席格飾

次要女主人公(女配角)霍妮——桑迪·丹尼斯飾

兩組不同年齡的夫妻關係(中年與青年)則是更廣泛的社會縮影。因此,影片可以說是兩性男女之間的“婚姻百科”、知識分子與中產家庭的社會浮世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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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影片的時間發生在午夜凌晨到破曉黎明的數個小時內

影片的空間僅有家庭別墅的內部、舞廳與門口的草場。

影片中所有關乎於時代背景、角色經歷、性格特徵、人物關係的信息都在演員間的對白互動中體現。

因此,這部改編自普利策獎得主愛德華·阿爾比戲劇的電影,有著強烈的舞臺戲劇色彩,更顯寓言性。

片名的含義:從“靈慾春宵”到“誰害怕弗吉尼亞·伍爾芙?”

儘管中文譯名“靈慾春宵”是不夠完善的意譯方式,但卻基本上傳遞出了影片的內容:在午夜時分,關於靈魂與慾望的叩問

《靈慾春宵》:面對婚姻中的謊言與幻想,或許需要拷問自我的勇氣

而影片的原名“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直譯過來“誰害怕弗吉尼亞·伍爾芙?”,雖無詞彙上的障礙,卻令很多觀眾一頭霧水。事實上,讀懂片名的隱喻含義,需要理解伍爾芙這一文化標杆的延伸意義。

注:2003年妮可·基德曼曾憑藉《時時刻刻》中的伍爾芙一角獲得了第75屆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

弗吉尼亞·伍爾芙,是20世紀英國著名的女性作家,現代主義和女性主義的代表人物。她的名字,總是與意識流文學分不開。自然的本質、生命的本真、思緒的流動、情感的體驗,她的作品中也離不開對這些的探索。

《靈慾春宵》:面對婚姻中的謊言與幻想,或許需要拷問自我的勇氣

因此,影片《靈慾春宵》即是藉此傳達一種拷問靈魂、直面自我、剖析精神世界的意思

。影片揭開了中產階級以溫情裝飾自我的偽善面紗,還原了深藏於保守僵化的中產道德準則下兩性、婚姻關係的實質

與此同時,將生活中那些瑣碎的、凌亂的、無序的、轉瞬即逝的思緒具象化,融合幻想與現實、回憶與當下。從凌晨到破曉時分,從神經質的譏諷、謾罵到歇斯底里的嘶喊、癲狂,節奏快慢起伏、張弛有度

為什麼是“四人劇目”(4個主要角色)?

從《慾望號街車》到《長夜漫漫路迢迢》,直至本片《靈慾春宵》,四個角色構成的群像世界,無論是之於舞臺戲劇文本,抑或是電影劇本,都恰好處在一種幽微的平衡之中。既不會過於繁雜冗餘,也不會顯得單薄膚淺。而在任何兩個角色之間發生的互動衝突時,另外的角色可以通過景深構圖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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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間通過妥協、忍讓、剋制、裝飾出的脆弱的平衡,在不斷地打破與重建中,形成一種更為微妙的動態制衡。

這種巧妙的發展不單是仰仗於劇本與表演的出色。導演與攝影的調度仍舊不可或缺。哈斯克爾·韋克斯勒的手持攝影,根據演員位置與互動方式,變換角度、景別、焦距,使得四人間的交流對白呈現出了更為微妙的情愫。從曖昧、詭譎的別墅與舞廳,到高光比、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特寫鏡頭中落寞、無助的個體,都呈現出驚人的細緻感。因此,影片也獲得了奧斯卡最佳黑白攝影獎。

01.不平等婚姻關係中的男性氣質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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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產世界裡,財富與地位,主宰著婚姻的話語權,扭曲了愛情,異化著男女兩性之間的關係。

婚姻雙方自身階層的差異導致了天然的不平衡。女主人公瑪莎未曾露面的校長“父親”身不在場,卻佔據了他們談話的重點,支配著他們的自由意志。而作為歷史系普通教員的男主人公喬治,他們的婚姻總是屈服在岳父的社會地位之下,因此,在婚姻關係中處於弱勢地位的他,忍讓與退縮,成了他應對家庭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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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瑪莎總是粗聲大氣、咄咄逼人、鋒芒外露、驕縱張狂,而喬治已經顯露出了中年危機般的睏倦、疲於應對夫妻間的愛恨糾葛,他的自尊一直處於壓抑之中。因為未能做到歷史系的帶頭人,被瑪莎埋怨不求上進,與此同時,他創作的小說不被岳父賞識。

如果說這種潛在的不平衡被夫妻間長期以來的相處模式化解,年輕的一對戀人出現,則開始打破這種局面。生物教員尼克年輕力強、活力四射、英氣逼人,這加劇了喬治的男性氣質焦慮。而瑪莎對青春強壯的尼克面露傾慕,無疑更喚起她對丈夫喬治的埋怨,於是她繼續唇槍舌劍與喬治針鋒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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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無可忍的喬治,在自尊與顏面被徹底摧毀後觸底反彈,拿出了“雨傘槍”,對著妻子瑪莎打出,並宣稱瑪莎的死亡。“雨傘槍”這一道具堪稱神來之筆,“精神弒妻”,成了憋屈、平庸的中產男性反抗壓制、爭取尊嚴的無奈之舉,看似自欺欺人卻又實屬卑微淒涼。

中產家庭的行為準則對男性氣質的馴化與精神閹割的意味,是不言而喻的(這在其後的《美國麗人》等電影中有著更為現代式的體現)。本來處於對立面的喬治與尼克,作為中年男性與青年男性,在共同的婚姻弱勢處境下(尼克妻子霍妮的家庭也同樣擁有財力上的優勢),由對立走向了認同,正是建立在彼此於兩性婚姻話語權的焦慮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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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幻想之子”與“假性懷孕”——謊言與幻象背後的中產家庭之殤

瑪莎與喬治之間,代表了中產夫妻相處的典型狀態當愛情與激情消失殆盡,在平淡、瑣碎與漫長的日常生活中,彼此所能做的,是不斷地挖苦與譏諷、夾槍帶棍,用綿延不絕的唇槍舌劍,來消解無望的空虛與無盡的疏離。

《靈慾春宵》:面對婚姻中的謊言與幻想,或許需要拷問自我的勇氣

他們以“語言遊戲”的方式,用編織的謊言去製造一種幻象,試圖在幻想中充實豐富精神世界,並維繫婚姻。“幻想之子”,是瑪莎與喬治中年夫妻之間“語言遊戲”中最為關鍵的一個“遊戲設定”。他們將各自的壓抑、憋屈、憤怒、怨恨、理想、憧憬,都投射到了這個“不存在”的假想兒子的身上。因此,這個“虛幻的”兒子成了他們共同維繫感情的紐帶。

當喬治宣判這個“兒子”的死亡,意味著夫妻間的這場遊戲結束。瑪莎不再是開始時的趾高氣揚,她的情緒徹底崩潰。面對唯一愛過的人,她無法拋卻昔日的深情,面對中產世界的虛華與家庭生活的瑣屑,他們註定無法迴歸最初的單純。

《靈慾春宵》:面對婚姻中的謊言與幻想,或許需要拷問自我的勇氣

因愛生恨,愛恨糾葛之下,他們在不斷地互相折磨、互相撕扯中,繼續這種日復一日的煎熬與掙扎。他們用謊言裝飾真相,用幻象掩蓋現實,甚至在彼此的交織縱橫之下,無法分辨真實與夢幻。

年輕夫妻尼克與霍妮之間的裂痕與傷痛,影片給予了側面講述。因為“假性懷孕”所促成的婚姻,最終難以穩固,以金錢為目的、缺少愛情作為基石的婚姻終究需要面臨更嚴酷的考驗。

婚姻與愛情:比偽善與虛華更具諷刺性的是,內心的逃避與麻木

影片中的四個主要角色,他們並非不清楚自己事業與家庭的困境,但都用著不同的方式去逃避

《靈慾春宵》:面對婚姻中的謊言與幻想,或許需要拷問自我的勇氣

瑪莎通過不斷地設置“幻想”(illusion)來逃避嚴酷的現實真相;喬治無條件地忍讓、屈從於岳父的地位與財力;尼克為了財富同霍妮踏入了無愛的婚姻,卻仍舊試圖用年輕的容貌獲取更多的機會;霍妮用癲狂與瘋魔掩飾內在的恐懼、保全枯竭的婚姻最後的一絲體面。

瑪莎與喬治,縱有愛慕,終在理想與現實的對抗、謊言與真相的交織下,消失殆盡。尼克與霍妮,無愛的婚姻,加劇了愛的能力的喪失。他們共同陷入了一種無盡的孤獨與疏離之中。

回到電影的片名:誰害怕弗吉尼亞·伍爾芙?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每個人都害怕在嚴酷的現實中直接拷問自己的靈魂,每個人都害怕製造的幻象、編織的幻想被不留情面的戳穿。

《靈慾春宵》:面對婚姻中的謊言與幻想,或許需要拷問自我的勇氣

結尾的諷刺性在於——當四個角色在凌晨到破曉的幾小時內完成內心的衝撞、自省、反思之後,終究又會重新迴歸到看似光鮮華麗、實則功利庸俗的中產道德馴化下的世俗世界中。

從這個角度看,影片《靈慾春宵》所揭露個人於婚姻、事業中的困境,仍舊是值得當代人思考的。如何在沉溺於幻想與接受現實中,尋求到一種平衡,是每個人都值得思考的問題。它永遠沒有標準答案,或許這需要我們擁有直面現實人生的勇氣,以及自省的態度與改變提升自我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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