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散文)


在我的記憶中,家中的房子都是土牆的。

1993年我參加工作後,家中的境況相對好了些,就陸續把原來的舊房子拆掉翻新,唯獨留下一座西屋。當時,父親對我說:“你們都不在家住,逢年過節也住不幾天,4間堂屋和2間東屋足夠住的了,那個西屋就不要再翻新了,留著存放些農機具什麼的,總比露天風吹日曬強。 ”就這樣,西屋保存下來了。

我離開家已近30年了,這座西屋留給我的,是一抹抹溫馨的記憶,有著如水般的溫軟、甜美與靜謐。

西屋,就是老家中的一個廚房。我童年時,父親還進山拉炭,每次拉炭前,奶奶要蒸些饅頭讓父親帶上。臨出發的前夜,屋子裡坐滿了和父親一起去拉炭的夥伴,奶奶蒸好一鍋熱氣騰騰的饅頭,總讓他們嚐嚐,看熟了沒:他們也不客氣,拿起就吃,一邊吃,一邊誇奶奶的手藝好。

奶奶一鍋一鍋蒸好了饅頭,這時候,炕被燒得熱乎乎的,我在炕頭上睡,不久,便進入了夢鄉。童年的我,是在炕上睡著長大的。

後來,哥哥與我一起走進了學堂。夜晚,父親便要求我在煤油燈下學習功課。父親在我炕的牆上,挖了一個三角形的深窩,在那個深窩裡放上煤油燈,這樣,我坐在炕頭上就可以看書了。晚上在煤油燈下看書時間長了,鼻孔裡就會有一股股難聞的煙味,用手指去挖,手指上就會被染成黑色。

上初中時,責任田分包到戶,我們家買了頭母牛,夜晚,我在廚房中便多了一個夥伴。農村的主要燃料也變為以煤為主,炕也不怎麼熱了。只有母牛下了小牛崽,每天都要給母牛熬米湯,炕才會和先前一樣熱起來,於是,我便時常盼望著母牛下小牛崽。1989年,我考上了河南省交通學校公路運輸管理專業。從那以後,便結束了我睡熱炕頭的歷史。

2018年3月,大哥來電話說要把老家的西屋扒掉,讓我週六、週日回家,幫忙把檁條放下來。我到家的時候,房屋上的瓦已經掀掉,只剩下黃土和兩個屋山的磚。我爬上屋頂,開始掀上面的青磚,一塊一塊大青磚,從屋頂上滑下來,父親看著青磚,給我和侄子講起了西屋的歷史。

這青磚,是用柴草換來的。當時交換時,這樣一塊大青磚按兩塊磚算。土牆的下面有8層青磚,磚的裡面都是碎磚,在四個牆角處壘了10層,剩下的都是大梁底下各有一個磚墩。父親說,當時壘磚墩,是垛好牆後,在牆體上打上墨線,用鋸拉開。然後,再壘的磚墩。父親說,蓋房子的那一年,種了5.5畝高粱,秋收後,用高粱秫秸打成箔,上面用了2層,又添了些豆秸,上了一層土,撒了水踩實,就成整個的了。從蓋上到如今已56年了,下雨從沒有漏過。每根檁條,父親都能講出這是當年栽在哪裡的樹,尤其是對那根大白楊記憶猶新。父親說,當年一共載了6棵大白楊,蓋西屋時用了一棵,賣了3棵,一棵長成通檁條,換了一根大梁,剩下的那一棵,因為折了尖,才得以保留下來。沒想到,就是那樣的一棵白楊樹後來也長成了伸開雙臂摟也摟不過來的參天大樹。

那時候,父親用推車推土,村鄰中王姓家中一青年,幫助父親拉車。父親推,他就拉,從早上到晚上……

聽著父親講述當年蓋屋子的事,看著立在我面前70餘歲滿頭銀髮的老父親,好像看到當年父親蓋老屋的情景:一個青年,肩上一帶子,兩隻手臂架著一輛推車,車上兩個簍,在車的前頭,另一個青年,正用肩拉著一根繩,朝老屋的方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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