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蒼山,靜靜流水


巍巍蒼山,靜靜流水

有些山,不僅僅是山,而是一座照亮遊子前路的燈塔:有些河,也不僅僅是河,而是滌盪在遠行人心中激起鄉愁的急流。閉上眼睛,第一時間蹦入腦海的就是靜靜流淌的河水、連綿起伏的群山,山腳河畔的風,以及風中追風的我……那座山叫“巍山”,那條河叫唐河,他們共同代表了我的家鄉,也一起構成了我對於故鄉和童年最為深刻的印象,經年累月,歷久不衰。

白雲時常撫摸著山的額頭 然後在河中留下倩影。那倩影有時候也遮蔽著牛背上的我。我最喜歡白雲移動的時候,尤其是白雲遮蔽我半個身子的時候,我的身子,一半陽光,一半陰影。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想起三毛的句子:“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恆。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塵土裡安詳,一半在風裡飛揚;一半灑落蔭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我此時的狀態,不正是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嗎?只可惜這樣的時刻太短,身下的老牛追逐著嫩草,輕輕移動,我便整個沐浴陽光或者灑落陰涼了,溫暖或者涼爽,太陽抑或清風,都輕撫著少年的臉頰,在故鄉的山川之間,自然給與他最純真的禮物。我沒有笛子,也不會吹,但我有我的歌,輕哼慢吟,不知不覺就走入了黃昏的橙光之中……

有時候放牛累了,就讓牛自己去吃草。經過幾年的調教,它們已經懂得了主人的心思,安安靜靜,很少發出大的聲音。我就在山下河邊的草地上躺下,雙手放於腦後,雙目望天。家鄉的天往往是湛藍的,偶爾飄幾朵雲,但略過我眼簾的,還有麻雀、鴿子、紅嘴鴉、雉雞、喜鵲等等,有時還有蝴蝶、蜜蜂、螞蚱、蜻蜓等等,螞蟻常常爬上我的身子,因為我正好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而他們又不喜歡繞路。陽光傾灑,蟬唱蛙鳴,組合在一起,卻似乎生出一種魔力,讓人直直墜入夢中。此時世界格外安詳,而我隨著雲氣離開河灣,離開地面,飄忽之間,直上到巍山之巔,向下望去,雲在腳下浮動,松林在山坡蔓延,而近身處,只有矮矮的草甸。但一股勁風吹來,卻又將我吹下了山,我喊了一聲,雙眼睜開,原來我還在河邊,吃草的牛都看向我,停留的鳥兒受驚飛遠,我搖搖頭,回味著那個迷夢……

但我並不只在夢裡上過山,現實中我也上過山。也許你會不信,但我並沒有撒謊。巍山的海拔有兩千二百米,相對高度也有一千多米,整座山只有一條相對平直的路可以直上山巔,但對於登山者而言,只有幽徑荒途才能稱得上登山。於是,我和朋友們常常是走一些崎嶇小道,有些地方還很險峻,但那時的我們卻以此為榮。上山通常需要一兩個小時,從低到高,氣溫在變,景色在變,我們離天的距離也在變,越來越短,越來越近,當我們終於到達山頂,向上伸手,似乎就能觸碰的到天穹,身旁不遠就是雲朵,有時候飄至身邊,伸手一碰,只覺微涼入體,樂不自勝。頭頂的天,腳下的山,山下的河,河邊的牛,從上到下,連成一線,從藍色變成綠色,從綠色變為透明,從透明變成黑白,加上花草的繽紛色彩,構成一個萬花筒般的世界。無論是什麼顏色,現在看來,都是故鄉的色彩。

有時候,會覺得這些色彩有些褪色了,記憶漸漸模糊,但有時候又覺得是那麼明亮和鮮豔,秋葉的紅,青草的綠,天空的藍,都在記憶之河中靜靜流淌。由顏色想到聲音,蟬聲、蛙聲、鳥聲、水聲、牛聲、人聲,我曾經都感受過的,現在卻越來越沒時間去傾聽了。還有坐在牛背上的舒適感、日光傾城的溫暖感、附身草地的清涼感、身處山間的靜謐感,我有多久沒有感受過了呢?連我自己都記不得了,那種設身處地感受過的感覺,現在漸漸成了一種回憶和懷戀。曾經一起走過“萬水千山”的老牛,已經被賣給了別人,而我也早已經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曾經的我,是個牧童,而現在,我沒有了“牧”,也不再是“童”,我遠離了巍山,遠離了唐河,遠離了故鄉,也遠離了童年,但在記憶的深處,仍然有一個牧童,騎在牛背上,在夕陽的餘暉中,望著靜靜的唐河,巍巍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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