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請您別生氣

母親，請您別生氣 （ 散文詩）

季興福

母親，您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幹著幹著活，要是看見了書，就會撂下活看起書來。如果被您看見了，您準會說:“不快乾活，看書當飯吃啊！”

母親，您知道嗎？每當聽了您的話，我會撂下書幹活，可我心裡會怪您:不知道看書的重要，不懂得看書的道理，不明白看書的好處，不理解兒子的心意；都怨您沒文化，一個大字也不認識！可這時，我裝作懂事的孩子，不會讓您知道我在怪您。

母親，您想知道嗎？後來隨著我漸漸長大，再也不怪你了，因為我懂得了您說的道理，明白了您的心意:您生長在一個十分貧窮的孃家，姥爺、姥娘一天書都沒念過，一個大字也不認的，土裡刨食，整天辛苦勞作，家裡生活勉強維持。受家裡條件限制，您也一天學沒上過，在家又沒人教您；作為長女，您從小就跟著姥爺、姥娘幹活，為生存也是天天忙東忙西。

母親，我告訴您，不用誰說，我也早已明白，您從一個十分貧窮的孃家，嫁到了一個同樣貧窮的婆家。特別是當有了姐姐、我和兩個妹妹，您和父親的生活擔子更沉了！屋漏偏遇連日雨，破船偏遇頂頭風。我們偏偏又趕上了三年自然災害(三年困難時期)，我親眼所見，蟲災和水災打碎了人們的飯碗。為了充飢，人們用野菜，樹葉，樹皮甚至雜草填肚子。村子裡餓死的人，有大人，也有孩子。咱家幸虧有您和父親拼死拼活的辛苦勞作，四個孩子才沒掉隊。

母親，我知道，我們逃荒到北大荒，是以不足17歲的姐姐出嫁為代價落的腳。對此，您是很不情願的，還把父親好頓埋怨，但您也知道父親實在沒辦法，為了一家人的生存，也只好如此了。讓您想不到的是，比姐姐大10多歲的姐夫家也是窮得叮噹響。頭二年我們仍然過著缺糧少米吃不飽飯的日子；你仍然不得不把吃飯放在萬事之首。其實，這本來是對的，人只有先活下來才能去幹別的。可惜，那時我才剛過十歲，年幼無知，不懂這些道理。如今想起來，孩兒心裡感到羞愧——母親，對不起！

母親，我想和您說，我由怪您到理解您，您在世時沒和您說過，一直裝在我的心裡。不知道當初您要是知道了會不會生氣？現在您已經走了，再也不能親耳聽我把這些話說給您。但我還是想告訴您的在天之靈: 您說得對，我早已明白了您那句話的道理和您的心意，我不想把裝了幾十年的話再繼續裝下去，如今說給您，請您別生氣！——母親，請您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