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是一個需要很多實際操作的專業，改為網課對教學質量會產生很大的影響。現在，我們全系的學生在向學校爭取免除或退回一些學費，因為網絡教學的教學質量是大打折扣的。
現在日常物資基本供應充足，但是口罩仍然無處可買。正常的藥店超市都買不到，我在Amazon上定的口罩將近一個月了，還沒有送到。我現在還在用一月份回國過年帶回來的幾個兒童口罩，勉強度日。
從現在美國的影視圈情況來看，其實流媒體已經贏了，像Netflix等公司代表了未來的電影趨勢，似乎已成大勢，不可逆轉。
對話人：項思寧，美國UCLA電影系電影導演專業研究生。
北青藝評：聽說你在美國讀書、生活十多年了，是今年就要畢業了嗎？目前美國的疫情對於你的畢業有什麼影響嗎？
項思寧：今年已經是我在美國的第11年了。我在國內大學讀的是電子信息工程專業，2009年畢業就來美國讀研究生，後來在硅谷做了5年的集成電路設計工程師。但那種朝九晚五的工作讓我實在看不到盼頭。另一方面，我是個資深影迷，對電影非常感興趣，也做一些影評人的工作。所以2016年，我下了決心，辭去工程師的工作，來到洛杉磯UCLA電影系讀研，專業是電影導演。今年，本來是我在學校的最後一年，大部分時間我都沒有去上課，一直在做我畢業短片的後期製作，本來打算幾個月後就可以畢業了。
突如其來的疫情確實打亂了我的生活節奏和很多計劃。加州州長Gavin Newsom是在3月19日宣佈全州進入“自我隔離”的，隨後我就收到學校的通知，UCLA所有的課程都改為網課。但電影是一個需要很多實際操作的專業，改為網課對教學質量會產生很大的影響。很多同學計劃的電影拍攝都不得不取消。學校的資源，比如剪輯房、攝影棚也馬上關了。現在，我們全系的學生在向學校爭取免除或退回一些學費，因為網絡教學的教學質量是大打折扣的。同時，我發現這不是我們一所學校特有的情況，紐約大學電影系的學生也在發起了類似的請願，而他們的系主任竟然發佈了一段她自己跳舞的視頻作為回應……
北青藝評：那今年還可以如期畢業吧？
項思寧：我還是打算畢業的，畢竟多上一個學期就要多交一個學期的學費。
畢業拍攝因疫情受阻
北青藝評：目前的隔離生活怎麼樣，醫療、物資緊缺的情況都有所緩解嗎？
項思寧：居家隔離令剛頒佈的那幾天，確實出現了市民恐慌式搶購，每天早晨各大超市開門前幾個小時就有人在外面排隊。意料之外的搶手貨是衛生紙，當然各種消毒液，口罩，洗手液等也都早已售罄。我在政令頒佈後第三天去超市的時候，超市要求所有人在外面排隊以控制超市裡的人數，終於排到我進去的時候，發現各類米、意大利麵等美國人常吃的主食都被搶購一空，肉架上雞肉牛肉幾乎全沒了，只剩下少量美國人不常吃的豬肉。一排排空空的貨架，還是我在美國十多年第一次見。
現在情況好了很多，日常物資基本供應充足，但是口罩仍然無處可買。而我在美國聽到的關於要不要戴口罩的說法，也與國內有異。CNN上一名知名醫生給民眾的建議是沒有症狀不要戴口罩，他還強調不正確的佩戴方式反而會增加感染的幾率。但是這一週以來，新聞又開始呼籲民眾戴口罩，可是口罩哪裡去買啊。正常的藥店超市都買不到，我在Amazon上定的口罩將近一個月了，還沒有送到。我現在還在用一月份回國過年帶回來的幾個兒童口罩，勉強度日。
北青藝評：如果出現流感的症狀，目前的救治渠道是暢通的嗎？
項思寧：我現在還沒聽到免費治療的說法，在美國每個人都必須買醫療保險，在公司上班的人一般就職公司會為其購買醫療保險。像我這樣的學生，學校會強制每個學生購買醫療保險，學校的保險很貴，一個學期為期12周，保險就要1000多美元。對於無業或者自由職業者，就要自己購買醫療保險。當然加州為低收入人群提供了免費的保險或者保險補助。如果需要就診那麼第一步就要聯繫自己的醫保公司。
現在我聽到的說法和之前在國內的類似，如果症狀不是很嚴重，即使確認感染，病患也會被打發回家隔離觀察。除非病情加重，醫院是不會收治。最近我的室友感冒、肺部不適，學校的醫院要求必須先打電話讓醫生推斷一下病情，醫生好幾天都說不用去醫院，直到前幾天，我的室友覺得喘不上氣來，不得以去了急診，醫生就給他做了新冠測試，拍了片子，新冠測試結果兩天後才出來，顯示為陰性，但醫生強調這個測試只有70%的準確率。
北青藝評：此前我看到好萊塢亞裔發起了“洗掉仇恨”運動，旨在抗議疫情所帶來的對亞裔的歧視，而美國“中國病毒“的說法也讓在激化矛盾、企圖歸罪。那作為留學生，你現在會感受到周遭的這種敵意嗎？項思寧：其實我並沒有在生活中感受到什麼歧視。當然我所在的加州，尤其是洛杉磯市，亞裔本來就很多，而且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自由的州，歧視問題並不嚴重。我也聽說有媒體報道美國在驅除外國人，這我也沒有遇到，各國媒體的報道也可能有一些政治傾向和立場的因素在。
“綠巨人浩克”的扮演者馬克·魯法洛在社交平臺怒斥特朗
北青藝評：疫情對於美國影視行業衝擊大嗎？有什麼影響？項思寧：疫情對好萊塢的衝擊非常大，由於很多拍攝被迫取消或者延期，原本好萊塢的大批影視從業人員都被迫賦閒在家。同時，歐美各大電影節也都因為疫情的關係，被迫取消或者延期，本來很多新人是想借著電影節去爭取一些機會，現在看來也都是打了水漂。所以，未來一段時間內，影視行業的就業市場也會非常不好。
疫情對自由職業者的打擊是最慘重的，目前已經有公司比如WarnerMedia還有Netflix等推出了資金支持項目，來幫助那些因項目被延期或取消而失去經濟來源的影視從業人員。
Netflix設立1.5億美元的新冠病毒緊急救援基金，旨在為失去工作的影視製作員工提供救助。
Disney和Universal等一些大的製片公司把他們本打算上映的片子也改成了網上放映，觀眾需要交比一般網上租片更高的價格去租這些新片。這樣對院線的打擊很大，一旦這種網上首映的模式在疫情以後保留下來，那麼將對院線造成持續性的影響。也有一些有良知的公司，比如電影發行公司Kino Lorber會把他們在網上的收入與一些獨立影院分成。
我看到The Hollywood Reporter上一篇文章預測這次新冠疫情已經給電影行業帶來了70億美元的損失，且如果疫情在未來兩個月內不好轉，還會帶來超過100億美元的損失。影視圈受到的衝擊是多方面的：一方面，Disney這樣的大公司，他們未來幾年的大片計劃都是排好的，像《花木蘭》這樣一部重量級的大片不能如期上市，將影響他們後面幾年的排片計劃。最後的結果是不得已將幾部重量級大片排在同一個週末上映，自然會因為競爭而影響票房。
The Telegraph的影評人RobbieCollin預測，Disney的“核武器”是將《花木蘭》直接改為在他們自己的流媒體平臺Disney+上首映，這將給Disney+帶來一大波新用戶，但這也意味著這部電影將失去他們本來計劃的在中國市場的巨大收益。不管如何，院線恐怕是這次疫情最大的受害者。
《花木蘭》
另一方面，一大批中小型電影製作公司恐怕也要在這一波危機中敗下陣來。但最終到底會有多大的損失，以及這一次疫情會怎樣改變我們未來的觀影方式，恐怕我們只能拭目以待了。
北青藝評：在疫情的壓力下，現在越來越多的電影開始主動或者被動地選擇在流媒體上去播放，那麼從一個導演的角度，你認為這種觀影模式的改變對行業會產生什麼影響？對於一些中小成本的作品，這是不是反而意味著更多機會？
項思寧：從現在美國的影視圈情況來看，其實流媒體已經贏了，像Netflix等公司代表了未來的電影趨勢，似乎已成大勢，不可逆轉了。就連馬丁斯科塞斯這樣的大師級導演都已經為Netflix拍了《愛爾蘭人》，當然作為影迷，我很不希望看到影院的消失，但我無法預測未來人們會以何種形式來觀影。這次疫情似乎大幅推進了影院消失的趨勢，這是令人難過的。北青藝評：疫情之下，DISNEY+和網飛各有舉措，對於流媒體的爭奪戰，你怎麼看？項思寧：現在各大公司都推出了自己的流媒體平臺，但觀眾手裡就那麼多錢，不可能每一家都去購買。比如我自己，現在除了網飛還沒有去訂購別家的平臺。網飛到目前為止很多節目都是從別家租來的，雖然自己也製作了很多內容，但是大多數都是快餐式的，並沒有很多類似《老友記》這種經久不衰的硬通貨。但《老友記》的東家華納兄弟自己也要推出流媒體平臺，網飛勢必將失去很多這種吸引人的節目。所以最後這些平臺拼的還是自己的作品質量和數量，比如Apple也推出了自己的流媒體，但是由於現在內容太少，似乎並沒有很多人訂購。所以，華納兄弟、迪士尼這些本身就有幾十年作品積澱的平臺應該可能勝出。文 | 陳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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