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北漂一：初到北京

​一：初到北京

2015年4月初，我在熊嶽城上車，花了兩百元搭乘大連開往鄭州的長途臥鋪往北京走。車開一路，在大半夜被喊醒，下車後一下子就被北京三月的風吹了個睡意全無。結完車費只剩下八十多塊錢，一下子就省去了半夜找住宿的麻煩，心想著把這個凌晨熬過去，天亮後一切都好辦了。

那晚的風，刮在臉上勁兒就跟巴掌一樣，原本籠罩在城市裡的霧霾也被刮的無影無蹤。呼進肺裡的空氣乾冷，逐漸把我的體溫搜刮一空。沒走多久，見一家還在營業著的麵館，我二話不說就推門進去。進門看見店裡幾個送快遞的青年在邊玩手機邊吃著面，自來熟的我繞開面館老闆就先跟他們攀談上了，迫切地想要解決經濟問題。

未曾想青年們不怎麼搭理我，指望通過他們的引薦去送快遞的想法泡湯。場面尷尬，我只好轉而跟老闆閒聊，所幸麵館通宵營業，點一碗素面，就能一邊給手機充電，一邊等天亮。

這是我在北京的第一個晚上，熬了個夜，避了一場北風，還花了筆“鉅款”吃了碗麵。

在麵館的時候，我就決定好要在北京做什麼了，上一站熊嶽城我出海做了半個月漁民，那麼這趟來北京就做群眾演員。不僅當天就能結工資，運氣好沒準還能見幾個漂亮的女明星。

電話餘額不多，夜裡蹭老闆的Wi-Fi在網上瀏覽各種關於群演的帖子，看到58同城上面發佈了很多招包月群演的，面試地點不是八一廠附近都是在北京懷柔那邊，招聘啟示裡面普遍寫著：保證每天都有群演的工作，管吃管住，五六千一個月。相關推薦還有很多招演員助理的工作，工資看著高的驚人，乍看之下誘惑滿滿，可是我不想做包月的工作，想要更自由一點，幸虧當時做出了這個決定。

天一亮，我就坐公交車往中央電視臺的“大褲衩”走。到了後發現自己根本進不去，門口也沒幾個人。在附近四處打聽一圈後，得知群演工作得去北京電影製片廠那邊去找。到北京電影製片廠已經是中午，招群演的群頭一大早就把需要找的人接走了。諾大的門口只留下三五群閒著沒事的人。為了熟悉環境，我跟著這麼一群漫無目的的人一起，在北影廠門口蹲了起來，各自百無聊賴的曬著初春暖和的太陽。個別有點小錢的主會跟我一樣，渴了就去北影廠門口旁的小賣部買一瓶冰鎮的燕京啤酒或康師傅礦泉水，買啤酒的隨便還能討要一些不要的紙皮箱，再找個向陽的牆根鋪地上，整個人就這樣頹然地躺上去，曬著太陽瞄眼分散四處的人，繼而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瓶子裡的啤酒。

這樣的時間過得特別緩慢而且沒有意思，所以那些每天都來報到的“老人們”都有各自打發時間的方式，年老的會帶上象棋和摺疊小凳子，而年輕的則帶著撲克，他們都有各自的圈子。只有三五個像我這樣一無所知的新人，在茫然無措中好奇地四處亂瞄，時刻注意著那些“老人們”的風吹草動。

我以為今天會在這樣無所事事中廢掉，未曾想下午時北影廠門口來了一個自稱飆龍的人，弄著江湖賣藝的那一套，企圖籌備著什麼東西。配著音響設備、自制的紅布黃字海報，海報密密麻麻，正打算好好念一念裡面的內容，看完一遍後發現只記得他開頭的自我介紹：他自稱影視歌三棲（期）全能王。他把“棲”寫成了“期”，從他的錯別字可以看出他的文化水平不高，為人浮誇卻憨厚老實。在人群的包圍裡，他赤裸著上身，隨身物品扔了一地，音響裡面放著些耳熟能詳的流行歌曲，燥熱的音浪聲中，他一邊對著看熱鬧的人聊著些不著邊際的話，一邊胡亂地往臉上塗抹著顏料，準備現場來幾段才藝表演，以需求更大的關注度。我滿懷期待地等待著這場適逢其會的有趣變故，未曾想他的拉風表現引來了安保人員的注意，妝還沒畫完就被攆了。我就這樣錯過了影視歌三棲全能王的表演，就因為我們相遇在這麼一個不解風情的場合。

全能王被攆走後，來了一兩個趾高氣揚的傢伙，那些北影廠的“老人們”看到他們就如同蒼蠅看見了腐肉，頃刻間就圍了個水洩不通。我作為初來乍到的新人，面對這種情況，只能以豎起耳朵睜大眼睛的姿態靜觀其變。那傢伙在人群中心一站，看也不看後面的人，對著面前的人像是點木頭人一樣，用毫無生氣的聲音說著：“你，你，你，還有你，跟我走，其他人就不要了。”被挑中的人，面帶喜色的離開，剩下的一鬨而散。站他身後個別不死心的新人把臉湊過去，低聲下氣地討好地說著，換來的卻是冷面相迎。看著那些碰壁的人，我覺得尷尬，想安慰他卻不具備安慰的資格，畢竟此刻我們是一路人———被挑剩的。

天漸漸黑了，等了一天無果的人隨著他們的耐心程度逐漸離開，我是最後一個走的。從他們那離開時略顯寂寥的背影，我開始瞭解到這個圈子的殘酷。我不知道明天等待我的將是什麼，我得解決今晚的住宿問題。來的路上我便開始打聽住宿，好幾家門口寫著三十每晚的小旅館，在陰暗的地下室裡，氣味難聞、亂如狗窩，住的人眼神都怪怪的，嚇得我不敢多做停留。在北影廠時跟三五個面善的人交流信息時得知他們的住宿最便宜都要八十每晚，畢竟跟人不熟，不好開口跟他們平攤住宿，高不成低不就，經濟又不允許，我只好把主意打在這附近的網吧。

初來北京，第一天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結束，沒有去投靠朋友，沒有被幸運砸中，也沒有太糟糕。還滿足地喝了一瓶舒爽的燕京啤酒，曬足了陽春三月北京的暖陽，而且今夜的風也沒有昨夜的那般肆虐，我揹著包不緊不慢地在北京三環的夜裡走著，走得夜色再深點再往通宵的網吧裡面躲避著漫漫長夜，諾大的城市，也只有那通宵營業著的網吧不會拒絕我們這種人。

不管明天的挑戰如何，只要太陽依舊明亮，我們這類人就還有新的希望。在命運面前，我們只需要昂起頭顱。

晚安，北京。

（下期是群演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