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之舞:“現代簡·奧斯汀”筆下,60歲女性自我的形成與重生

綜藝節目《奇遇人生》中,有一期邀請了歌手毛不易,他和主持人阿雅在車裡的一段對談,讓人印象深刻。

阿雅感嘆道:“這趟旅程對即將邁入40歲的我來說,其實是很有啟發的。”毛不易笑著回應說:“40歲還很年輕,倒也不至於考慮這麼多。因為,40歲就是新的20歲。

短短几句話,顯示出毛不易的智慧和應變能力,被網友稱讚為明星“高情商嘮嗑”的經典場面之一。

時間之舞:“現代簡·奧斯汀”筆下,60歲女性自我的形成與重生

“40歲,就是新的20歲”,對一個數字的不同闡釋,跳脫出有關年齡的刻板印象,傳遞出一個嶄新的訊號:所謂年齡,從來不是真正的束縛,在任何時候,都可以重新出發。

同樣的理念也出現在美國作家安·泰勒的筆下,她的新作《時間之舞》,從4個年齡段:10歲、20歲、40歲、60歲,將普通女性薇拉的人生歷程娓娓道來。

時間之舞:“現代簡·奧斯汀”筆下,60歲女性自我的形成與重生

並不完美的原生家庭、倉促踏入婚姻、中年喪夫、再婚等或大或小的事件,共同塑造了薇拉“過於溫和”的性情和“以他人為主”的處事方式。然而,在60歲那年,一通奇怪的電話讓她做出飛往巴爾的摩的決定,那裡有小女孩謝莉兒和一隻名叫飛機的狗在等著她照顧。

在之後幾個月的相處過程中,薇拉不僅收穫了溫情和滿足,還在周圍人的影響下,第一次真正審視自己的人生,轉變從此開始。對於薇拉來說,她的60歲,大概也可以稱為“另一個新的20歲。”


01 “現代簡·奧斯汀”筆下,女性主題的另一種書寫


近些年來,關於女性主題的優秀小說層出不窮,不過在東亞地區和歐美國家,作者們關注的側重點略有不同。

在日本和韓國,去年有引發廣泛討論的《82年生的金智英》和《坡道上的家》等作品,它們多以年輕媽媽作為主角,呈現她們在職場與家庭中的生存狀態,在女兒、妻子、母親、兒媳等多個身份之間的左支右絀。

人們對於母親一角的過高期待、職場上的性別歧視、對女性的刻板印象等,共同將她們推向痛苦乃至絕望的境地。金智英們生活處境的改變,除了自身認知的提升之外,還依賴於社會環境的逐漸改善,後者可能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歷程。

有“現代簡·奧斯汀”之稱的美國作家安·泰勒,同樣擅長女性題材,她的《時間之舞》相對淡化了社會環境因素,轉而以時間為脈絡,選取4個看似獨立的關鍵事件和節點,串起平凡女性薇拉的人生。

作者把關注點放在了“個人”身上,強調“從內”的探索和解讀:薇拉是如何一步步,成為了60歲的“自己”?怎樣才可以實現自我重塑?

時間之舞:“現代簡·奧斯汀”筆下,60歲女性自我的形成與重生

對於薇拉來說,“改變”的契機或許來自於外界偶然因素,但真正跨出重要一步的力量,則要靠自己的勇氣去爭取。

在敘述方式上,安·泰勒延續了一如既往的細膩生動風格,文字極具感染力,能夠敏銳地捕捉到細節的動人力量。讀罷《時間之舞》,頭腦中仍會有無數場景浮動:

10歲的薇拉第一次出門推銷巧克力棒,敲門後卻對著女主人狂笑不止的畫面;媽媽離家出走後,薇拉和妹妹伊萊恩兩個小小的人兒,站在廚房水池前洗盤子的背影;丈夫德里克飆車時,她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恐懼與不安;她到達巴爾的摩時,看到10歲小女孩謝莉兒,她有著肉嘟嘟的娃娃臉、太妃糖色的柔軟頭髮,和總是圓滾滾的小肚子。

生活在萬里之外的薇拉,雖然是一個虛構人物,但每個讀者都可以從她的故事中找到共鳴之處:童年的創傷經歷,親人的突然離世,孩子成長中的煩心事,以及夫妻關係中的矛盾等等。

02 從童年到老年,過往經歷塑造今天的“她”


在《時間之舞》中,薇拉給別人的印象是“有禮貌,總是樂呵呵的”,有時會顯得“過於溫和”。她習慣於接受別人的建議,很少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偶爾會讓人覺得“只是在做表面工作”。其實,薇拉的“老好人形象”從童年時期就開始了,一直延續到了60歲。

10歲那年,由於媽媽突然離家出走、爸爸忙碌於工作,她幫忙洗碗、做家務、安撫妹妹。然而父親沒有給予她應有的鼓勵和表揚,她感到十分傷心難過,但面對父親的詢問,她只是用“感到累了”遮掩過去。

第一任丈夫德里克去世後,兩個正值青春期的兒子給媽媽薇拉的定位是“優柔寡斷的可憐媽媽”。和第二任丈夫彼得結婚後,彼得熱衷於打高爾夫,她雖然對運動沒有什麼興趣,但還是放棄了自己的英語語言教職,和他一起搬到了亞利桑那州一個高爾夫社區。

從童年到老年,薇拉的大半生都是處於一種“自我犧牲”的狀態,身上圍繞著似有若無的“聖人”光環。這種行為模式是如何形成的呢?這要從她的兒時經歷說起。

薇拉成長於賓夕法尼亞的小鎮雲雀城,父親在學校做老師,母親愛麗絲是名家庭主婦。父親是個典型的“好好先生”,對兩個女兒疼愛有加,給她們做煎芝士三明治,陪著她們下棋、講故事,用啾啾聲喚她們起床。母親愛麗絲是外婆家裡的第二個孩子,從小被忽略,和原生家庭關係疏離。

時間之舞:“現代簡·奧斯汀”筆下,60歲女性自我的形成與重生

愛麗絲的性格時常在兩個極端之間搖擺:當她開心時,會給女兒們準備可口的大餐,用動人的歌喉哄她們入睡,還會把簡陋的客廳佈置得煥然一新。然而,如果她突然大發雷霆,兩個女兒也會遭受無妄之災,被誤傷、被打罵就成了家常便飯。

“天使”與“魔鬼”在母親愛麗絲身上並存,對於年幼的孩子來說,捉摸不定的媽媽意味著隨時爆發的危險。在這種情況下,薇拉選擇了遠離母親、親近父親,她對愛麗絲一會兒暴跳如雷、轉眼後聲淚俱下求原諒的劇情視而不見,並且下決心未來要做一個“可以預測的媽媽”,後來她的確做到了。

在情感上靠攏父親,使薇拉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也和父親十分相像。在關係中,她的“自我”很低,把別人的需要放在了前面,她的處事原則是“被動等待”,而不是主動表達。20歲那年,她倉促答應了男友的求婚,早早地結婚、生子,放棄了成為語言學家的理想。在兩個兒子成年離家之後,如果對方沒有主動聯繫或者發出邀約,薇拉不會主動提出見面或吃飯的要求。

誠然,薇拉是好妻子、好媽媽,在丈夫犯錯時,她會默默地跟在身後收拾,用她的話來說,“生命中有一大半時間是在為某些男人的錯誤而道歉”。

但這樣的人生,真的是值得過的嗎?

03 逃離,亦是重生:無意間開啟的改變之旅


“好人”薇拉一直在付出,卻並沒有收穫預期中的幸福:自小相互扶持的妹妹變得十分疏遠,兩個兒子基本不和她聯繫,和第二任丈夫彼得的婚姻中,她也時常感到自己“沒用”。

改變這一狀況的是一次偶然事件,兒子肖恩的前女友丹尼絲因為意外受到槍擊,住進了醫院,她的女兒謝莉兒和家中的狗狗飛機無人照看,鄰居情急之下撥通了薇拉的電話。雖然請薇拉幫忙照顧,聽起來有些不合情理:畢竟丹尼絲和肖恩已經分手,而謝莉兒也並非她的親孫女。薇拉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因為她重新感覺到了“被需要”。

從表面上看,是薇拉在照顧丹尼絲母女,但從精神層面來說,薇拉從丹尼絲、謝莉兒,以及他們周圍頗有些“古怪”的鄰居那裡,收穫了滿足感和治癒感。

10歲的謝莉兒和小說開頭10歲的薇拉相互呼應,她超出年齡的“小大人”氣質,和媽媽丹尼絲的相處模式,逐漸在喚醒薇拉心中塵封的記憶。她羨慕丹尼絲和謝莉兒之間融洽的關係,雖然丹尼絲有點神經大條,有點“懶惰”,還會期待女兒照顧媽媽的情緒,但她情緒穩定,能夠給孩子安全感,這是薇拉媽媽愛麗絲所不具備的特質。

時間之舞:“現代簡·奧斯汀”筆下,60歲女性自我的形成與重生

丹尼絲和醫生本的話,則在不斷刷新薇拉的固有認知。當得知她希望兒子肖恩主動來接時,丹尼絲反問:“為什麼你不主動提出來呢?”在和丹尼絲髮生小小衝突後,她決定返回亞利桑那州的家裡,本醫生告訴她:你除了悄悄溜走,讓別人感到內疚之外,還有別的選擇,比如可以直接跟對方道歉,然後保證不會再出現類似的情況,不是更好嗎?

薇拉終於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他人需求優先”的做法本身,是有問題的。當一個人把自己擺在了“聖人”的位置上,就會造成溝通上的無形鴻溝,時刻在提醒對方:我是好的,你是壞的。

就像自己父母那樣,爸爸一直致力於打造自己的“聖人”形象,但他沒有真正去理解自己妻子的需求和情緒,他的聖人光環讓她感受到的是壓力和痛苦,而不是愛意。畢竟,對於生活在關係中的人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做毫無瑕疵的聖人,而是做真實生動的自己。

在故事的結尾,薇拉決定要改變生活的軌跡:她打算返回巴爾的摩,在那裡她能夠重新拾起教職,感到真正的放鬆和自由,一個更有力量的“自我”在醞釀。


人生如同時鐘,由無數個節點構成,我們在每個節點上的經歷,塑造了今天的“我”。但人生的特別之處在於,它的軌跡是流動的,如同舞蹈,宛如河流,選擇不同的路徑,也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就像《時間之舞》裡的薇拉,她是彼得的妻子,是兩個兒子的媽媽,但在社會定義的標籤之外,她更是自己。20歲、40歲的選擇已然成為過去,但當下開始改變,仍然有新的可能。

即便60歲又有何妨,那可是另一個20歲的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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