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懷念
■ 陸聖武
那是我魂牽夢繞的地方。
山不高，水悠長，林秀得難以描繪，水碧得叫你不忍在溪流中洗塵。正是那秀山碧水，將我的青春年華染成綠的色彩。30多年過去了，現已是“城裡人”的我，汗水浸泡的苦澀已被如水的歲月洗去，留下的只是橄欖味的記憶——
紅日，紅土地。“東方紅”鐵牛呼嘯著把沉睡的山丘闢出一片坦闊，泥土的芬芳氣息沁入創業者的心房。銀鋤映著日光起落，扁擔在肩上悠悠打彈。一個土穴一棵膠苗，一桶甘泉一串熱汗，一腔熱情托起一輪希望，荒山換新綠，常讓人笑溢酣夢！
夜割的鐘聲響了，天上的群星眨著眼，俯瞰地上的“群星”流進膠園。那深夜誕生的詩，意蘊深遠，別樣感人。膠刀揮去倦意，挑開膠樹的“乳房”，引出“叮咚”的彈唱。當旭日被勞動的熱情燃烈，彎彎的山路上，挑膠水人的笑聲此起彼伏，逗笑了路邊的野花，逗樂了林間的小鳥。
8小時以外，把為公的熱情作些分流，去應對物質的匱乏。於是，滿是砂礫的“死地”，也硬是被折騰成捏得出油的肥壤，變成四季蔥翠欲滴的菜地。土製的竹筒噴頭，灑出清冽的甘泉，菜地便發出“譁沙、譁沙”的響聲，水珠在菜葉上滾動、滑落，難分難捨的，垂在葉尖下閃著晶亮亮的光。
偶有閒暇，塘邊垂釣。悠哉遊哉地吸著煙，不經意間，浮標狂動，釣竿一揮，就有條大魚在半空撲騰，把釣者的喜悅提升到頂峰。當“打靶歸來”的歌聲被林海濤聲融去，那片瓦舍升起裊裊炊煙，微風裡飄來煎魚的焦香。
生活的單調讓人變得單純，而人們卻善於在單純中尋找慰藉，充實生活。
時常一收工就直奔菜地，一陣忙乎之後，叼著根菸，拄著鋤把，在嫋嫋迭起的菸圈裡，看白菜擴葉，看韭菜抽芯，看小蔥分櫱，看豆角開花，看番茄色變；時常在房前屋後的籬笆旁瓜棚下轉悠，欣賞垂吊紛繁的瓜果，不時還用手輕輕撥開濃密的葉蔓，尋找發現新的希望；時常收工回來就一腳踩在豬舍的欄杆上，一遍又一遍地欣賞日趨滾圓的“豬吾淨”，傾聽那均勻的鼾聲，有時臨睡前，還打著手電筒到雞寮瞧瞧，甚至將毛色多彩鮮亮的大雞小雞挨個摸遍。
大熱天，將小飯桌搬到瓜棚下，一家人圍坐一起，邊吃著飯，邊享受著涼風的饋贈，讓清爽驅走一天勞作的疲乏。夜晚月明，不時有左鄰右舍圍攏過來，或談古論今，或聊逸聞軼事，或飛長流短，從一壺功夫茶中細細品味人生的甘甜。有時，一支竹蕭吹得人心曠神怡，悠然婉轉的簫音傾訴對美好生活的追愛。假日，約來三五親朋好友，宴設瓜棚下，一盤白切雞，一盤煎塘魚，一碟花生米，外加幾個素菜，捧出鄉釀，猜拳吆唱，放量豪飲，充填食慾的溝壑，解開心靈的韁繩……
回味過去，我發現困境中也能釀造出如此清純甘甜的生活之酒！
由此，我感慨時時被煩惱困擾的現代人，優裕的物質生活似已平常，而無形的心理壓力卻愈加沉重。看著別人發財而焦躁；看著別人升官而眼紅；看著別人的豪車從身邊駛過，恨不得上前踢一腳；看著別人的別墅裝修得如宮殿一般，恨不得一把火燒了它；生意沒談妥，徹夜不眠；沒找到好工作，絕望嘆息；股票暴跌了，情緒崩潰；甚至為孩子的讀書和前途也會憂心忡忡。面對妻兒父母的埋怨和嘮叨，恨不會隱形術以避之。嫉妒、煩惱、焦躁，扭曲了人們的心靈。於是，在時代的競爭中，湧現英雄，也餘生梟雄；湧現君子，也餘生小人。在不斷誕生壯舉的同時，也夾雜著些許見不得陽光的做作——爾虞我詐、弱肉強食、貪汙腐化，曲意逢迎……
身處這樣的年代，我也不能免俗，也時常受著焦躁和煩惱的襲擾。每思如此，我便更加懷念在農場的那些日子，懷念那份清純，那份安然，那份和諧。
我願意保存這份綠色的懷念，讓心靈的綠洲永遠繁茂！
值班主任 | 倪德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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