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之子張仲瀚 新疆軍墾第一人

天山之子張仲瀚 新疆軍墾第一人

  這是一張人們熟悉的照片:周總理來到了新疆石河子墾區,和來自上海的支邊青年們親切交談。然而,畫面中那位微笑著的中年人又是誰呢?他,就是創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主要領導人張仲瀚。今日之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在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之外單列,自成一社會體系。國家的各項活動,都有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席位。兵團能有今天的社會影響和地位,豈能忘一代創業人的艱苦奮鬥無私奉獻。今年3月9日,張仲瀚同志離開他一生摯愛著的兵團已經28年了,但他的足跡,他的音容笑貌,仍深深地留在那片戈壁綠洲上,留在一代代兵團人的心裡。
  1.三五九旅的“另類”團長,新疆軍墾第一人
  上世紀50年代,我曾經許多次近距離接觸並觀察這位兵團領導人。兵團大院的一座小樓,兼作兵團的小招待所。樓上南北兩端各有一個裡外套間,分別是陶峙嶽司令員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副政委、黨委副書記張仲瀚的辦公室。起義將領陶峙嶽高風亮節,身為上將司令員,但自覺地誠懇地置身於黨委領導之下。兵團機關習慣對張仲瀚免姓只稱“副政委”,但上下內外都知道,副政委是兵團的“一號人物”。張仲瀚單身一人,別無住宅,辦公室就是他的“家”。裡間一張床,兩隻沙發,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私人空間。那時,他40歲出頭。筆挺的身材,寬厚的肩膀,圓潤而有稜角的臉膛,戰火與風沙也摧毀不了的白皙皮膚。從未見過他戴帽子,一頭自然捲曲“一邊倒”的烏黑短髮,在凜冽寒風中更顯得朝氣勃發。


  我曾許多次聽過張仲瀚的報告和講話,從來沒見過他拿著稿子照本宣科。一口北京話,即興講來。天南地北,國際國內,形勢任務,政策措施,夾雜著許多生動有趣的比喻,不時爆出笑料。聽他的報告,你會感受到作為兵團人是自豪的幸福的,願意為那艱苦的事業奮鬥一生。我永遠記得他的一句話:“兵團是座大熔爐。”這幾乎是解讀兵團的一把鑰匙。
  早在1949年夏季,部隊還在關中地區作戰,一野一兵團司令員王震,即已向中央和毛主席請準了未來進軍新疆的戰略任務。全國勝利已成定局,王震看中了新疆那片遼闊的土地,暢想著在那裡開創更大規模的南泥灣。王震和老三五九旅的一些幹部逐個談話,開始做進軍新疆的思想準備,最先想到了已經是二軍第六師師長的張仲瀚。
  在老三五九旅的團級幹部中,張仲瀚可以說是個“另類”。八路軍三五九旅是由紅六軍團整編而成,團、營、連幹部都是走過長征的老紅軍。唯獨這個北平的學生張仲瀚,是“半路”而來,而且一來就是主力團長。張仲瀚本是河北滄縣人,自幼隨伯父在北京長大。在著名的北平平民中學讀高中時,就自辦刊物,創作發表民主進步思想的小說、劇本。那正是“9·18”事變的年月,“抗日救國”的呼聲沸騰著北平。1933年,18歲的張仲瀚,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可貴的是,他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團隊。在王震領導下,共同經歷了三五九旅全部的戰鬥歷程。王震當然瞭解張仲瀚的全部歷史。王震向來對知識分子,對那些富豪家庭出身參加革命的人比較看重。每當說起張仲瀚,王震常有兩句話:“張仲瀚這個人不打個人算盤。”“張仲瀚有全局觀念。”當時全國勝利在即,王震構想著未來新疆藍圖的時候,他很想知道張仲瀚有什麼想法。王震面對掛在壁上的中國地圖,問張仲瀚:全國勝利後,你想去哪裡?願意幹什麼?張仲瀚指點著地圖,由西安划向西北,越過甘肅,青海,直指新疆,說:新疆這麼遼闊,佔全國面積一大塊,但是,空白這麼大,人口稀少,只有少數民族孤孤單單地遊牧生活。新疆等待解放,等待開發,將來搞建設大有可為。王震情不自禁地插話,那裡能幹它許多個南泥灣。張仲瀚堅決表示:不管將來新疆之行有多困難,新疆之戰有多麼殘酷,我願意到新疆去,一定要到新疆去。
  1949年9月,王震一兵團進抵酒泉,直叩新疆。國民黨新疆警備總司令陶峙嶽率部起義,新疆和平解放。10月上旬,一兵團各部向南北疆次第進軍。張仲瀚的二軍第六師排在最後,集結待發。王震突然命令張仲瀚率一支小分隊提前行動,限日抵達焉耆。同時,王震電請陶峙嶽由迪化派出一個專家組,在焉耆與張仲瀚會合,做好開荒生產的先期準備工作。

  張仲瀚在酒泉收編有一支測量隊。他只帶了副團長謝高忠等五六名軍事人員,便與測量隊全體,分乘三輛大卡車,於1949年10月13日出發,西出嘉峪關,向天山以南的焉耆疾馳而去。在開都河畔的焉耆,張仲瀚與迪化派來的以新疆水利局長王鶴亭為首的專家小組會合。在專家引導下,張仲瀚踏勘了開都河兩岸的萬古荒原,選定了哈拉毛墩等幾處可墾之地。張仲瀚掄起砍土鏝,挖開了沉睡萬年的處女地,親自察看土壤。並依專家意見,決定興修水利,開挖大渠,引開都河水灌溉良田。
  這條大渠,就是已然流淌了50多年,至今依然嘩嘩歌唱的解放渠,滋養著焉耆綠洲,哺育著子孫後代。這裡的農二師,就是張仲瀚當初在山東組建的“渤海旅”,後來的二軍第六師。張仲瀚率領他們從渤海到天山,在這裡開荒創業,建設家園,繁衍生息。在領導幹部中,張仲瀚是第一個踏上荒原的人。他不僅最早舉起砍土鏝向荒原宣戰,而且在春耕準備中,開墾下新疆第一犁!
  2.塞外江南一樣好,何須爭返玉門關
  在王震強有力的領導下,駐新疆的20萬人民解放軍,1951年全部實現了生產自給。1952年,中央軍委主席毛澤東簽發命令,駐疆解放軍除少數部隊保衛國防,大部分集體就地轉業,從事生產建設。轉業部隊包括王震一兵團的大部分,陶峙嶽二十二兵團全部,以及原民族軍整編的第五軍之一部分。繼而成立新疆軍區生產建設兵團,統轄全疆轉業部隊,統一領導新疆軍墾事業。

  兵團的組成,一半是進疆的老革命部隊,一半是整編的起義部隊。既有大批老紅軍、老八路時期的幹部戰士,也有大量從前在國民黨政府軍隊服務半生的職業軍人。對於生產兵團的特殊體制,對於部隊性質與任務的轉變,關乎集體與個人的身份認同以及前途命運,因而生髮了種種模糊觀念。“兵團軍不軍,民不民,到底算什麼?”有人調侃說,“兵團是裝甲(莊稼)兵。”
  張仲瀚,這位創建生產兵團的主要領導人,自身就是一位具有浪漫氣質的人,富有想像力和創造力。他在描繪兵團建設藍圖的同時,形成了明確的理念:要按黨的要求,把兵團鑄就成一支屯墾戍邊的特殊兵種,既是軍,又是民,是不戴領章帽徽的解放軍。你叫我是“莊稼兵”,也沒什麼不好,我們就是要在戈壁灘上蓋花園。兵團將以自己的存在和發展,為國家做出貢獻,也為自己在邊疆建設幸福的家園。張仲瀚,以他充滿激情的革命理想主義,和他面對現實艱苦創業的行動,響亮地回答人們的質疑,消除人們的困惑。
  農七師政委史驥,榮幸地參加了1954年新疆赴京國慶觀禮代表團。史驥站在天安門側的觀禮臺上,看到威武雄壯的解放軍,特別是在他眼裡已經是現代化的海軍、空軍通過天安門時,不禁心潮澎湃。興奮之餘,又不免黯然神傷。心想自己1937年參軍,現在成了“莊稼兵”。瞧人家海、空軍多神氣。於是有了一個充滿誘惑的念頭:調回國防部隊,最好是去空軍。回到烏魯木齊的當天晚上,史驥就把自己的想法,迫不及待地報告給張仲瀚。張仲瀚聽後沒有言語。史驥一吐為快,酣然大睡。夜半,史驥被敲門聲驚醒。門開啟,原來是副政委駕到,落座床頭。史驥匆匆披衣而起。二人面面相覷,默然無語。良久,張仲瀚開言道:“你去北京觀禮,帶回來這麼個情緒,我心裡直髮涼,怎麼也睡不著。我們一起相處了十多年,難道就這樣分手嗎?”史驥身上一激靈,心頭又冷又熱,頓生愧意:“我17歲跟著你,整整15年了。想走,下不了最後決心,這不是跟你說嘛。走不走,還得聽你和組織上安排。”張仲瀚笑了,“那好,以後再不談這個。睡覺吧。”言畢,起身離去,輕輕地帶上房門,沒有一句批評的話。史驥看看手錶,已是凌晨二點。史驥思緒萬千,跟隨張仲瀚15年的戰鬥歲月,歷歷在目,悄然淚下,再也不能入睡。

  次年春天,史驥由農七師到兵團開會。張仲瀚遞給史驥一頁信箋。史驥展紙一覽,副政委手跡:
  十萬雄師到天山
  且守邊疆且屯田
  塞外江南一樣好
  何須爭返玉門關
  張仲瀚的這首詩作,便在幹部中流傳。史驥,領導著農七師在準噶爾盆地奮發圖強,成為兵團發展最快實力最強的幾個師之一,在空曠的戈壁荒原,創建了一座城市――奎屯。
  有著同樣經歷和感動的何止一個史驥。老兵團的師、團幹部,以及許多普通幹部戰士,都曾經感同身受,至今流傳著大量關於張仲瀚的真實故事。有的說他是一團火,能點燃你的熱情;有的說他潤物細無聲,滋潤你心頭。
  3.不是南泥灣,勝似南泥灣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一個創造。屯墾戍邊,雖然早自漢唐即已有之,晚至清代亦有實行,但只留下了一些發人思古的地名和一些依稀可辨的廢墟。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如此大規模的集體轉業,寄寓著崇高的革命理想,同時又承受著自我生存的艱苦現實,古今中外無有先例,不能不說是一項大規模的綜合實驗。陶峙嶽、張仲瀚率領最初的10數萬轉業軍人,在新疆遼闊的萬古荒原,開始了理想主義的偉大實踐。

  張仲瀚傾其半生心血結晶的五言長詩《老兵歌》,全詩32節,128行,640個字,可以看作是新疆生產兵團的史詩。《老兵歌》起句就是“兵出南泥灣,威猛不可擋。身經千百戰,高歌進新疆。”可見南泥灣在張仲瀚心中的位置。他把南泥灣視作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源頭。張仲瀚在兵團的講話、報告、文章中,使用頻率最高的語詞,就是“南泥灣精神”。他像“曲不離口”一樣,常講一句話:“南泥灣精神是我們的傳家寶。”
  1950年,張仲瀚調任起義部隊第九軍政委,進駐石河子,開始新城建設。當時,軍部和軍首長都沒有一間房。張仲瀚和大家一起挖“地窩子”,做起居之所。有人勸軍政委尊手免勞。張仲瀚笑言:“幹這個你們不如我,我們在南泥灣挖過窯洞。”於是,張仲瀚給周圍的將校官佐們講起了南泥灣。言畢,長嘯一聲,“讓未來的大樓,從地窩子開始吧!”這聽來像詩的語言,正是他們雙手創造的現實生活。一年之後,他們自己動手蓋的第一座大樓,就在他們穴居的地窩子旁矗立了起來。起義軍官們真實地體會了張仲瀚言傳身教的“南泥灣精神”。
  張仲瀚心懷“南泥灣情結”,踏遍了新疆的山山水水。他的腳步,往往先於墾荒者的隊伍。他很早就穿越羅布泊,直上阿爾金山。露宿米蘭古城的廢墟,他在地圖上畫出一個圈,告訴農二師師長謝高忠,在這裡擺上一個團,就叫米蘭農場,是你在羅布泊的根據地。不久,這裡就變成了魚米之鄉。謝高忠還記得,在阿爾金山,那天,獵到一隻黃羊,點燃篝火燒烤。張仲瀚一邊和大家分享野味,一邊扮戲劇相:“金山為我獻野味,助興所憾無杜康。”引起眾人一片歡笑,忘記了連日的辛勞。在新疆北端的阿爾泰山,張仲瀚考察了額爾齊斯河流域,同行的有農十師師長張立長。這是一條美麗的河,自東向西流入當時的蘇聯,終端匯入北冰洋。張仲瀚沿河而下,一望無際的原野人跡罕至,一片荒涼。“江山空半壁,何忍國土荒。”張仲瀚佇立曠野,手舉望遠鏡瞭望遠方。他伸開手臂,指著前方對張立長說:“你們農十師師部,就設在這裡吧!”張立長順著張仲瀚手指的方向望去,極目倀寥闊,四望無人煙,茫茫大地空蕩蕩。張立長說,這裡連個地名都沒有啊。張仲瀚沉吟地說:“你們是最北邊的一個師,就叫北屯吧。”北屯,就是現在共和國行政版圖上的北屯市。

  兵團在發展,兵團在壯大。從掄起砍土鏝開荒、軍墾第一犁開始,建立了一百數十個機械化大型農場。準噶爾,塔里木,戈壁變綠洲,荒原建新城。不是南泥灣,勝似南泥灣。最初的10數萬轉業軍人,發展到100餘萬職工隊伍,總人口逾200萬。在昔日戈壁荒灘上安家落戶,重溫並享受著南泥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光榮和快樂,歌唱著“邊疆處處賽江南”。
  4.危難時刻,方顯英雄本色
  陶峙嶽、張仲瀚領導兵團創建的豐功偉績,書寫在新疆遼闊的大地上,世人有目共睹,無須贅述。唯有兩件事,意義不凡,但以往不曾宣傳,國人不知。
  其一,全國“三年困難時期”,許多人飢餓死亡,全國糧荒。兵團因為人員大量增加,糧食也不富裕。張仲瀚和各師商議,為國分憂,自己勒緊褲帶,擠調數百萬斤糧食,支援災情最嚴重的幾個省。
  災荒年間,各省都有大批農民外出逃荒,稱之為“盲流”,實則是災民、難民。“盲流”大量湧入新疆。兵團主管部門下發通知,指令各師清退遣返“盲流”。張仲瀚下部隊發現了這一情況,立即制止。他語重心長地說,國家有困難,我們不分擔誰分擔。老百姓生活沒有著落,我們不能眼看著不管。愛民是解放軍的傳統,我們要為黨分憂。張仲瀚打電話給兵團機關,責令撤消此項通知。張仲瀚綠燈一開,各師安置“盲流”做農場和工礦單位的正式職工。保守估計,全兵團幾年間吸納盲流(災民)總數約有三四十萬人,加上他們的家屬子女,人口數量更為龐大。

  兵團此舉,為當時全國社會之穩定,消除社會隱患,無疑起到了積極作用。
  其二,1962年5月,新疆發生了“伊塔邊民外逃事件”。在當時蘇聯政府駐新疆幾個領事館的策動下,伊犁、塔城邊境地區,三二日之內,數萬當地居民越境逃往蘇聯。事發突然,邊境一時空虛。村鎮被棄,田園荒蕪。地方沒有足夠的邊防警察,軍隊不能貿然開上邊境。緊急情況急需緊急應對措施。中南海關注著事態變化。在新疆黨政軍高峰會議上,張仲瀚挺身而出,我們上!兵團不軍不民,亦軍亦民。我們替他們代種,代收,代管(簡稱“三代”),等待他們回來,我們全部奉還。
  危急時刻,方顯出英雄本色,亦顯出張仲瀚的政治智慧。中央同意“三代”良策。張仲瀚命令北疆各師:抽調幹部,組成“三代”工作隊,立即奔赴邊境地區。始終保持軍隊作風的生產建設兵團,令行禁止,雷厲風行。幾日之內,多支“三代”工作隊即已到達邊境,化險為夷,消除了危急。
  後來,在自治區黨委、政府部署下,兵團沿邊境線建立了十幾個邊境農場,和解放軍邊防部隊,當地各族人民,共同築起了鋼鐵長城,捍衛祖國邊防。
  說來令人難以置信。新疆那座美麗的城市石河子,城市規劃設計圖出自張仲瀚之手。今天,漫步在石河子市子午路的林蔭下,也不得不承認,當初規劃設計的科學合理。還有那座平房招待所,更是張仲瀚建築設計的得意之作。庭院式風格,但又不封閉。幾代國家領導人,還有胡志明主席,西哈努克親王,都曾在這裡下榻。

  張仲瀚一手創辦了兵團農學院(今石河子大學),自兼院黨委書記。
  兵團藝術劇院,則是張仲瀚的文化大手筆。請勿忘記,30年代初,張仲瀚就是“北平左翼劇聯”的活躍分子,自己就是編劇演劇的能手。現在兵團的文學刊物《綠洲》,刊名是張仲瀚在50年代創刊時題簽。寫這兩個字時,張仲瀚還說,“我們不但要有生產糧棉的綠洲,還要有生產精神食糧的綠洲。”兵團的百萬職工來自五湖四海,南腔北調,地方文化多樣。為了豐富職工文化生活,張仲瀚下大決心下大力氣創建了兵團藝術劇院。他親自出馬,從相關省市引進劇團。藝術劇院除文工團的歌舞、話劇,有京劇、秦劇、豫劇、越劇、楚劇、雜技等多個專業表演團體。一時欣欣向榮,百花齊放。
  1965年7月,周恩來總理、陳毅副總理出訪歸來在新疆停留。到達的第二天,即赴石河子新城和農八師墾區視察。張仲瀚獨出心裁,把總理接見上海支邊青年代表的活動,安排在農場的林帶裡。樹影婆娑下,周總理和上海青年談笑風生,一句“你們上海的老市長看望你們來啦!”立刻打消了青年們的拘謹,他們圍在二位國家領導人身旁,一張張青春的笑臉像花兒一樣綻放。張仲瀚站在一位上海姑娘的身後,一臉的幸福。
  周總理對新疆兵團和張仲瀚,非常關注。1962年,周恩來要去廣州開會,通知張仲瀚由新疆趕往北京同乘專機,總理要利用空中航行的時間和張仲瀚談話。總理透露,毛主席和總理有一個共同的想法,把全國軍隊的三分之一,組建成類似新疆兵團的生產建設部隊。約張仲瀚來,就是要詳細瞭解兵團的內部機制,特別是經濟核算制度。空中談話沒有結束,在廣州又連續進行了幾個夜晚。總理說,你去軍委會議,講講你們的生產建設兵團。回到北京,羅瑞卿總長安排了半天時間,請張仲瀚作專題報告。在全軍的最高會議上,張仲瀚講述了亦軍亦民非軍非民的新疆生產建設兵團。這之後,周總理又曾兩次召集張仲瀚等人到中南海的總理辦公室,研究甘、青、寧各省已有的幾個農建師和新建西北林業兵團的工作問題。總理對張仲瀚說,這幾件事,你都要管起來。

  這天,周總理來到石河子,踏上了被開墾的處女地,目睹了這座嶄新的城市。夜晚,總理一行下榻在石河子平房招待所,讚賞這幢簡樸雅緻的平房建築,坐在庭院的石凳上,任塞外的風吹拂。總理知道,石河子原來也是個“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的蠻荒之地。今天看到的是,棉田麥海一望無際,綠樹紅花掩映著一座城市。這就是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創造的現實。
  次日清晨,周總理見到張仲瀚就說,“昨天晚上,給你們想了幾句話……”張仲瀚聽總理一字一句地說完,即請總理題詞。不喜歡隨意題詞的周恩來,給新疆生產兵團留下了手跡:
  高舉毛澤東思想的勝利紅旗,
  備戰防邊
  生產建設
  民族團結
  艱苦奮鬥
  努力革命
  奮勇前進
  周恩來
  回到烏魯木齊,自治區舉行歡迎大會。陳毅副總理兼外長公開發表講話。他以氣壯山河的元帥氣概,在講話中宣稱:“新疆有一個強大的生產建設兵團。”
  5.他用生命呼喚:恢復新疆生產建設兵團

  “文化大革命”,毀滅了張仲瀚的鴻鵠之志。
  “文革”初始,張仲瀚就成了江青“欽定”的兵團頭號“走資派”、“反革命”。那是寒冷的冬季,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張仲瀚被剃了光頭,在一片亂七八糟的吼叫聲中,批鬥會進行了10多分鐘就草草收場,他被匆匆押回北京,投入牢房。
  從此,張仲瀚與人世隔絕,在北京某監獄的單人牢房裡被監禁8年零3個月。他再也沒有回到他魂牽夢縈的新疆。張仲瀚臨終前說過一句話:我這一生最傷心的事,就是被迫離開了新疆。
  病重的周恩來惦記著張仲瀚。1975年,鄧小平主持中央工作。一份對張仲瀚解除監禁的報告,送到毛澤東面前。主席說,張仲瀚原是部隊的人,還讓他回部隊去。
  張仲瀚被安排進總政招待所久住。在第一時間得知消息的是他住在北京的一位妹妹。妹妹即刻趕往招待所,看望剛從監獄出來的二哥。面前一位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腰身佝僂的老人。妹妹抱住老人,叫一聲“二哥!”號啕大哭,“是我的二哥嗎?!”
  不久,張仲瀚住進了醫院。很多很多人絡繹不絕地探視,張仲瀚很少談及獄中的經歷。
  1979年底,經中央批准,解放軍總政治部作出決定,推翻了原中央文革專案組強加在張仲瀚頭上的一切誣衊不實之詞,完全恢復名譽,分配張仲瀚擔任中國人民解放軍炮兵顧問。

  這時,張仲瀚住在三〇一醫院,正在嘔心瀝血地撰寫他總題為《憶新疆》的回憶錄。預感到自己來日不多,他夜以繼日地寫作,反覆修改。身邊工作人員勸他注意休息,身體第一。他說,這是我最後的戰鬥,不完成任務,去向馬克思報到,馬克思不收。他的《憶新疆》擬就了十一個題目,完成了前三篇之後,他的心臟病病情加重,暫時中止回憶錄寫作,開始起草給黨中央的意見書,建議儘快恢復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他忍著病痛,一字字一句句地向黨中央坦陳憂國憂民之情,陳述新疆生產兵團在政治、經濟各方面的戰略作用。他用生命在呼喚,恢復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就在這份意見書送給胡耀邦同志數日之後,1980年3月9日,張仲瀚病逝於三○一醫院,終年65歲。
  炮兵司令部為張仲瀚準備的宿舍,他一天也沒有入住。給他補發工資所餘一萬餘元,張仲瀚臨終前分贈給了身邊的司機、秘書、警衛員。他,房無一間,錢無分文,兩袖清風,乘鶴而去。
  張仲瀚,千古風流人物。

天山之子張仲瀚 新疆軍墾第一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