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雞蛋燴麵

暢薩麗

-------敬以此文獻給我漸已老去的父親,和千萬個對兒女寄予殷殷期望的父母。

一碗雞蛋燴麵

微雨洗刷了夏的炎熱, 暑氣漸漸退去,秋風輕輕漫過小城。又是一個開學季,一些年輕人即將離開家鄉,開啟新的人生旅程,空氣中總免不了淡淡的離愁別緒。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父母,臨行前的囑咐卻是相通的,幾多期許幾多擔憂,讓這個涼爽的九月,充滿著親情的溫熱。

一碗雞蛋燴麵

二十多年前的九月,我也光榮地成為了外出求學大軍中的一員。從七月份收到錄取通知書起,母親就張羅著開始為我收拾行李,那個時候出門上學或是務工都要自帶鋪蓋卷,所以行李也是比較繁瑣的。大到皮箱被褥、換洗衣服,小到毛巾牙刷,早早都收拾妥當了,隔三差五母親還會拿出來整理一遍,生怕漏掉些什麼。這個夏天,母親領我看望了年長的大姨和生病的二姨;兩位姑姑也先後來到家裡,幫母親一起為我拆縫被褥;有出門經驗的叔叔和父親不止一次地談論過,坐車的班次途徑的路線和票價的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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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總總的,七月、八月就這樣過去了,進入九月,離家的時間也開始進入了倒計時,新生入學一般都是在九月初,比其他學生推遲一週。出發的那天,母親一早起來,烙好乾糧煮好雞蛋,那時候出門人必備的食品便是乾糧和雞蛋,頂飽扛餓且攜帶方便,爸爸也將捆紮好的鋪蓋卷,裝進乾淨的尼龍袋子裡。吃過早飯,父親母親都換上了較為體面的出門衣裳。叔叔來到家裡,和父親抽著煙,說著路上的安全常識和騙子騙人的伎倆,叮囑我一個女孩子年齡又小,出門在外要長個心眼。大約十點半左右,我們開始動身了,父親背起鋪蓋捲走在前,叔叔用自行車推著皮箱,我和母親揹著一大一小的挎包跟在後面,看似輕鬆卻又莊重地啟程了。

一碗雞蛋燴麵

穿過村莊小路,一路熟人,一路打著招呼,“娃上學起呀?在哪達?啥學校?”“嗯!蘭州!省商業學校!”父親的語調是平和的,母親雖沒說話,卻是面帶笑容的。就這樣我們出到村邊的公路,等待通往縣城的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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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的第一站是縣城,下了班車,就直奔車站的售票窗口,詢問併購買到了第二天早晨去蘭州的班車票,鎮原到蘭州的班車一天一趟,早晨6點半發車,票價37元。九五年的時候沒有高速路,六盤山的隧道也沒打通,需要翻越華家嶺,最快得一個對時才能到達,遇到雨雪天或堵車半路還要住店。所以對於明天下午我能否在天黑前趕到蘭州,父親和母親都充滿了擔憂,只能默默祈禱明天一路順利!

一碗雞蛋燴麵

買好了車票,就在車站的旅社登記住宿,休息了會兒,我和父母上街轉了轉,順便添置了些零碎。大概4點半左右,該到吃飯時間了,父親帶我和母親來到東大操場旁邊的一家飯館,要了三碗雞蛋燴麵。在那個物質和經濟相對還不富裕的年代,到飯館吃飯一般都是比較正式的事,吃慣了家常的飯菜,飯館的飯到底比家裡的味道濃郁,令人食慾大開。三碗燴麵端上桌,我急不可耐地端過一碗動起了筷子,這時,父親和母親不約而同地,夾起自己碗裡的雞蛋放到我的碗裡,“我和你媽腦血管不好不能吃雞蛋,” 父親說。這樣我吃的那一碗燴麵,碗裡就有了很多的雞蛋。

一碗雞蛋燴麵

第二天凌晨5點半,母親叫醒了我,洗刷完,帶上行李,天黑麻麻地就來到停車場,檢票、找座位、裝行李,一切安頓停當,父親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天慢慢變亮,車站的氣氛漸漸活躍起來,聽到有叫賣包子聲,父親趕去給我買了幾個洋芋包子。趁這個時候,母親悄悄塞給我一卷零錢,對我說:“把錢拿上省著花!”車6點半從車站緩緩駛出,和我的父母一樣,許多送行的人揮著手送別車上的親人。到了學校要好好學習,記著給家裡寫封信,這是母親最後的叮嚀。車就要轉過第一個路彎時,我看見父親和旁邊的人拉著話,母親悄悄擦拭著眼淚。

一碗雞蛋燴麵

此後的幾十年,每一次吃燴麵,我總會下意識地在意雞蛋的多少,也總是試圖找到當年那碗燴麵的味道,可惜沒有。如今我已為人母,也漸漸明白,父母當年不一定是不能吃雞蛋。有時候也在想,父親走在我的前面,那是我一生無法企及的高度,母親走在我的前面,那是我一生無法企及的胸懷。父母之於我,沒有抱怨索取,永遠的支持和理解。我是一個讀過書的人,而我之於我的孩子,卻不及我的父母之於我。父母是我做人的榜樣,此生我恐怕只能學到皮毛,唯有接著父母的腳步前行,才是對他們唯一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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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一生喜歡熱鬧,常盼望兒女們能夠團聚,我也曾有過一個心願,等有空了帶父母坐一回老席,吃一回“十三花”,可惜母親有生之年我沒做到。下午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叮囑他明天有雨注意添加衣服,父親說他啥都好著呢,讓我放心幹好工作、搞好生活。

一碗雞蛋燴麵

蟋蟀啾啾,秋意漸濃。積半生經歷,用簡單文字,記平凡小事,獻給我的父親,祭奠我的母親!

作者簡介:暢薩麗,女,1981年出生於甘肅省鎮原縣。1995年考入甘肅省商業學校電算會計專業,1998年參加工作,2000年入甘肅省教育學院中文系進修,目前在鎮原縣東街小學任教。

圖片來源:隴上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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