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讀 | 記憶中的漢陰老南街

每天上下班都要經過漢陰的最後一條老街道——西壇,在城市舊城改造工程中也被拆得只剩下零零落落、老舊殘破的幾戶房子,和一條坑窪不平、曲裡拐彎的路了。這些老漢陰城曾經的街道,歷經了漢陰曆史的變革,見證了街道上住戶的喜怒哀樂,承載了這些街道人的生存和發展。我出生成長的地方——漢陰南街,也有曾經的輝煌,和值得一記的歷史。

薦讀 | 記憶中的漢陰老南街

現在的漢陰南街是指從月河邊南大橋北頭到南街口這一整條街。而本世紀之前甚至更早時段的南街只指從南街口到南城門洞這一段,長度短得多。我們小時候老城人都把南城門到月河邊這一段叫南門外。

原來的南街呈略彎曲的喇叭口形狀,南街口西邊第一家姓喻,東邊第一家是國營藥鋪。從南街口向南大約五十米之處最狹窄,也是彎曲的,拐彎處幾乎可以用“逼窄”形容,這段狹窄街道的兩邊房牆直接壁立街面,似乎在向中間擠,居住在這段瓶頸處的兩邊住戶分別是王姓、劉姓和熊、吳、馬三家合住的院子。過去南街人把這一段叫上街頭。上街頭以南一直到南城門洞,街道變直。大致從老文化館(現在的環保局)到城門洞這一段叫下街頭,並沒有什麼明確的界限,都是約定俗成的。下街頭叫的少,都習慣叫“南門上”,“南門上”這個叫法如今在年齡稍大點的人口中還能聽見。下街頭盡頭東邊人家姓鄧,西邊為雨傘社廠址(現在老工商局家屬樓)。上街頭以南的這一段街道較寬,而且這一段兩邊房屋臨街都有一米多寬的房簷坎,無形中房子又向後退了一些,從視覺上看更開闊。南街房屋構建,大都以石頭為基,以木架為主支撐,以糊基(黃泥打碎、摻入兩寸長的稻草杆,餳好,用木框模具製成十公分厚左右、長方形泥塊)泥巴為主牆,戶內以竹笆牆(內竹笆、外泥巴)隔為小間,上以黑瓦蓋頂。南街房屋格局,大多口面窄,一間屋寬左右;進深長,成深口袋狀,也叫口袋房子。除上街頭、文化館和雨傘社臨街牆為泥牆外,其餘臨街牆皆是鋪門板牆。

過去的南街不是商業街,但它並不偏僻、不冷清。雨傘社興旺的年代,它的街兩邊是雨傘社晾傘、曬傘的場地。它還是南邊的雙星、三元、大興等村的人進城辦事的交通要道;是民主街中段、馬道巷、和平街、后街居民下河洗衣的必經之路。多年來,早上,南街看著城外的人帶著土產蔬菜進城;下午,看著城裡人提著籃子,端著盆子,裝著髒衣服出城。歲月就在這出出進進中流轉。

南街不冷清,南街人的生活也不單調。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之前,南街有三大樂處。

每年剛進臘月,下街頭雨傘社的職工就開始為新年耍彩龍船做準備。破竹、劃篾、定型捆紮、糊面、畫彩裝飾,對於做慣了紙紮活的雨傘社人來說,他(她)們做得忙碌有序,又得心應手。扎彩龍船既是他們手藝的延伸體現,又是他們在單調重複的手工製作中尋得的樂趣。他們忙碌的樣子給南街人帶來了年的氣息。彩龍船做好後,請師傅演唱排練,帶有濃郁漢陰地方色彩的花鼓聲,“咚咚鏘鏘”的鑼鼓聲,穿透了牆壁,穿過了南街,穿進了南街人的耳朵裡、心裡。從開始製做彩龍船到彩排完成,南街人無論大人小孩,吃過下午飯總愛到雨傘社,看色彩絢麗的彩龍船,看傘社人的智慧、手藝,看撐船人、耍船人表演的門道,聽漢陰人熟悉的花鼓腔調,聽花鼓藝人即興編就的詼諧幽默、或雅或俗的唱詞,誰都認為這是南街人過年的大事、樂事,少了它還就沒那個味。

過了三十,彩龍船出外演出去了。正月,開心的重心就移到南街中段東向的文化館。文化館的活動從臘月已經開始。記得到臘月底,文化館就給南街街鄰送年畫。那時貼年畫是每家過年比較重要的習俗,再拮据的人家都要貼一兩張印有雄雞或鯉魚的年畫。因此他們送的都是有雄雞、胖娃娃、鯉魚圖案,剪紙形式的畫。這些寓意豐富的年畫,滿足了南街人對未來、對美好生活的期待和嚮往。

正月初一,文化館會舉辦春節娛樂活動。活動項目有:貼鼻子、敲鑼、投乒乓。這些平民化性質的活動,不管老少,有沒有文化都能參加。當時它不僅是南街,也是漢陰城人正月初一都喜歡的娛樂活動。院子裡站滿了排隊參加節目的人,卻沒有誰插隊擁擠、吵罵取巧。有探討所參加項目技巧的聲音,有失敗卻認輸的服氣聲。即使吵鬧嬉笑也充滿了祥和之氣。小小的獎品,即使一支鉛筆、一個本子,對獲勝者來說,既有成功的喜悅,又有物質補貼的歡欣。那時文化館的門房也不禁止外人的出入,文化館裡的院子就是南街上小孩們平時玩耍遊戲的樂園。作為一個縣的文化單位,作為南街上的一份子,它就以這種最質樸、最簡單、最實在的方式,依傍著南街,相融於南街,服務於南街。

最後一樂之處當然是南城門洞了。這城門洞南向月河。夏季,河風徐徐吹來,再熱的風,進了城門洞,也被它褪去了熱度。沒有消暑設備的年代,這裡就成了出城、進城和南街上的人消暑歇涼的寶地。一大早南街幾個老人就搬來躺椅佔據城門洞中間稍寬的地方。吃早飯時,從每家的門裡走出端著五花八門的碗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這五花八門的碗裡盛著千篇一律的糊嘟(玉米糊),這些男女老少有的邊走邊吃;有的一手端碗,一手提著板凳或椅子,都奔著一個地方——城門洞。即使走到城門洞,碗已見底,也都捨不得回去添飯,拿著個空碗在這或說、或聽一陣子才回去。年老的嘴裡吐出的“解放前、大鍊鋼鐵、武鬥”這些詞,道出了他們人生中經歷的國家大事;年輕的嘴裡吐出的是“北門上、平梁、安康……”這些詞講出了周邊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在這裡,貫穿古今的縱線,覆蓋周邊的橫線相互交織、彙集。碗裡的飯味、城外吹來的熱風、閒諞的熱浪,充溢在城門洞裡。甚至也不在乎衛生不衛生,你嘗我碗裡一筷子菜,我夾你兩根面,菜都是一色的漿水菜,不同的是每家的口味和廚藝,品嚐到的都是街坊鄰舍之間的熟絡。

肚又餓,正好在這歇一腳。認識的、不認識的,因為經常從南街經過,有些臉熟,於是就跟吃飯的人時不時的插上一兩句或正經或玩笑的話。他們之間沒有熟與不熟,瞭解不瞭解的顧慮和提防。

中午,為數不多的幾個老人躺在早上搬來的躺椅上,眯著眼,手拿蒲扇,似睡非睡。偶爾,進出城的路人的腳步聲在城門洞的石牆壁上產生的迴音吵醒了這些悠閒安逸的老人,他們也只是半睜一下眼,瞄一下來人,繼續閉上眼,輕搖幾下蒲扇,又漸漸進入他們的半睡狀態,繼續享受著這份清涼自在。

一年又一年夏季的河風剝落了城門洞外牆磚的表皮,吹老了南街上一輩又一輩的人。南街人的身影刻進了城門洞的壁縫裡,南街人的笑聲、話語聲迴盪在城門洞的石壁間。

過去的南街已消失在歷史的塵埃裡,今天的南街已不是昔日的南街能比的。無論它曾經多麼短,多麼窄,房屋多麼低矮、陳舊,它在它的那個歷史年代裡,留下了它獨有的特質和專屬於它的輝煌。

(W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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