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宇翔和王朝悟坐在小公園裡的椅子上，傍晚的月亮光芒熠熠，四周的雲被映得銀光閃閃。星群在魚鱗般排列的浮雲中若隱若現。天上的光芒柔和的落到地上，他們的近旁有幾個小孩兒正在踢毽子。周圍的樹木鬱鬱蔥蔥，在月光與燈光的交織下顯得生機勃勃。每當放假的時候，他們總會在小公園的這張椅子上遙望蒼穹。安永秀有時也會和他們在一起。
安永秀幾乎每週都回來一次，當然是在週末的時候，大概要坐一個多小時的火車。他喜歡坐火車，不管距離遠近，都有旅行的感覺。坐在車窗邊向外眺望，似乎總能欣賞到不同的風景。他隨時都在捕捉著靈感。在瞬息萬變的現代世界中，完整的世界圖像已經不復存在。零星的、破碎的瞬間，成了藝術家體驗永恆的重要對象。或許現代人只能在無數的碎片中，才能偶爾接近存在的本真。
“這次考試發揮的怎麼樣？”王朝悟在沉默的空氣中，掀起一絲漣漪，對話的微光開始閃現。
“發揮的不太好，像往常一樣。我對任何的考試，都懷有一種不安感。或許我天生就是不適合考試的人。”他停頓了一下，轉過頭來看王朝悟。
“我們在考試上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似乎考試就是為你準備的一樣，得心應手。”唐宇翔的話總是省略很多詞彙，因此許多人都不能很好的理解，但王朝悟除外。
“我現在覺得很輕鬆，前所未有的輕鬆，但不知道這種狀態能持續多久。什麼時候接到錄取通知書，這種日子就結束了。”王朝悟的話裡透出某些悲觀的因子，並且迅速的瀰漫在周圍的空氣中。
唐宇翔能感覺到，自從他認識王朝悟的第一天起，他就接觸到了這樣一些微粒。
公園裡的燈光，在月光下顯得過於暗淡了。幾個踢毽子的小孩兒，依舊沉迷於他們的遊戲之中，一點都不覺得累。他們似乎有永不枯竭的活力。而唐宇翔覺得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他想一直坐在椅子上。他覺得自己非常疲憊，連站起來走動都是很累的事情。他在高考前，坐在教室裡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感覺。一刻也不想站起來，完全沉浸在書本里，直到把自己遺忘。在唐宇翔意識裡，有一股重力在牽引著他。那股力量來自地心，兩個人的重量加上沉默，似乎使時間流逝的速度慢了下來。
2
現在唐宇翔和王朝悟有很多的空閒時間，在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前，他們既希望這段時間飛速的縮短，又希望無盡的延綿。
在城外的一片小樹林旁，流淌著一條河。上學前的唐宇翔，經常到小樹林裡去玩，他喜歡光著腳在小河邊的沙子上走。他在小時候感到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在樹林裡捕鳥，在水裡撈魚。但他從來都不輕易靠近水。因為在他的眼中，無論是大海、湖泊、還是小河，都是神秘的。在他的印象裡，大海和天空只是色彩不同而已。
在大海面前，他並沒有覺得小河很小。他喜歡岸邊，水與沙交接的邊緣地帶。晶瑩透亮的沙子，在盪漾的水波下光彩熠熠。把手伸進去，很涼爽。這在海邊和河邊是一樣的。但是在海邊，沙子更暖一點。
在他兒時的記憶中，河邊的樹林一望無際。每棵樹都很高，枝葉極其繁茂，有很多的小鳥在林中歡叫著飛來飛去。有時也會有一兩隻他沒有見過的美麗大鳥，飛快的從樹林中一直飛到河對岸。網能捕捉到的，只是小鳥。
他現在覺得那片樹林依舊是一望無際的，只是現在變得比以前小了。樹林邊有一條長長的堤岸，那是有一年小河發水後修築的。堤岸足足有兩米寬，上面鋪著五顏六色的小石頭。堤兩旁排列著精美的路燈，樹林或許是因此而變小了吧。
現在岸邊停靠的是遊船，夏天的時候，有很多人坐船在河裡玩。河面這時就不再平靜，泛起一道道交錯的水痕。估計如今河裡已經沒有魚了吧？有一年冬天，唐宇翔來到小樹林裡的時候，卻沒有發現近旁的小河。他只看到了河床下乾涸的沙地，還有些小小的貝殼。那年冬天，他以為小河消失了。
小河並沒有消失。而且河邊又多了一個小商店，賣各種小食品和飲料。唐宇翔覺得小河旁早晚要形成一個社區，但不是現在。那個捕魚、捉鳥的年代，是否真的存在過呢？每時每秒的瞬息變化，讓眼前的一切都在飛速的變樣。唐宇翔覺得腳下的地球，轉的太快了。
3
在炎熱的夏天，能在樹林裡野餐，在河邊的細沙上觀賞對岸的景色，是一件多麼讓人心曠神怡的事情啊。唐宇翔、王朝悟和安永秀，坐在樹林中柔軟而又堅韌的綠草上。安永秀將一塊塊石子拋向河中，水花不斷的濺起，彷佛要躍出水面，飛向天空。然而，不管這個願望多麼的強烈，她們還是瞬間就回到了水裡。或許，這就是她們難以擺脫的宿命。水滴可能曾記起，在天上為雲的日子？那種輕若無物的感覺。當初正是為了擺脫這樣的輕，她們便在一個電閃雷鳴的日子，落到水中。
“你總是比別人更自由，像你的名字一樣，緩緩的漂浮在天上，不受任何的約束。”唐宇翔對安永秀說。那時大家都管安永秀叫浮雲。
安永秀的眼睛望著湛藍的天空，他覺得今日的天空出奇的明淨。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呢？其實是他的心境變化了。以前，他無論幹什麼，都覺得很煩躁。尤其是在七月的夏季中。現在高考結束了，他此刻的心境中，毫無纖塵，萬物在其中也都明淨起來。
“有時正是人們給自己帶上了枷鎖，大多數人在潛意識中都是希望被束縛的。而在表面上，卻擺出一副渴望自由的樣子。”唐宇翔說。
“你是說高考嗎？”王朝悟問道。他沒等唐宇翔問答，又接著說道：“我以前從來都不參與這個話題。因為我儘量想躲避這個詞。真的，這個詞本身的力量太大了。我知道我平時的學習都是為了高考，但我卻不願往這個方面想。直到現在，我還對這個詞心存芥蒂。”
“你還沒從以前的狀態中完全脫離出來，或許是慣性的原因吧。”唐宇翔說。
一陣樹葉婆娑的聲音傳來，他們同時抬起頭。一隻有褐色羽毛的大鳥，從他們天上飛過。
“這是什麼鳥？”唐宇翔問。
“一隻在樹林裡，自由飛翔的鳥。”安永秀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好久都沒有這麼悠閒的聊天了。”唐宇翔感慨道。
“等錄取通知書下來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聚在一起。”
“是啊，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安永秀說。
“不要多愁善感了，我們開始吃東西吧！”王朝悟說。
他們把一張桌布鋪在草地上，然後把買來的小食品和飲料擺在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