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黃的臉色，怯生的眼神，寬大的衣褲，她“點綴”在十四五歲的女生群裡很顯眼。別的女孩嘰嘰喳喳歡歡實實，她卻把自己定在座位上一坐就是一天，這是小燕給我的最初印象，很深。
在一次班會上，我由衷地鼓勵學生們努力學習，趁風華正茂用筆爭取幸福，小燕的眼眸閃爍著神往和憧憬，臉龐因激動而緋紅，好像一條金光大道已鋪在她面前，大道的另一端是她的夢想，她只需灑下汗水就能抵達彼岸。
自那後她學習很刻苦，好像找到了光明大道。然而她的基礎太差了，智力也平平，以多年的工作經驗，我預感到她的學習之路會很坎坷。但她自信樂觀，初來時的自卑不見了，無私的幫助班級做這做那，渾身洋溢著少女的天性和活潑。我沒再如以前那樣鼓勵她，甚至覺得盲目的打氣是欺騙她，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時光飛逝，很快升入了初三，一段忙亂後，我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小燕進入到我的眼簾，她漂亮了，臉龐似初綻的花蕾，鮮潤生動，也會打扮了，烏亮的頭髮今天束個馬尾，明天綰個蓬鬆的高髻，滿頭彆著亮閃閃的髮針，偶爾陽光一晃，教室的牆上金光點點。
十月的一天，教室鴉雀無聲，秋陽溫暖明媚，我站在小燕身旁，她竟不覺，正望向窗外，好像要望穿空氣到天邊，眼神迷離空洞，濃密的睫毛上粘層薄薄的灰塵，我無奈的注視著她，她感覺到了，收回了眼神，平靜的與我對視，慢慢的，眼底湧起一層水霧，我拿起筆遞給她，她遲緩的垂眼掃了一下，搖了搖頭，那層水霧晶瑩透明，在雙眸裡旋轉，臉又轉過去望著窗外，我無語的走開了。
幾天後的一個早課，小燕的座位空了，我敏感到了什麼，快步走過去，桌堂收拾的乾乾淨淨，桌面端正的放封信，她退學了，結束了學生時代。曾經，她努力地攀登山巔，尋覓美麗的景色，要把自己盛開在那裡，中途還是摔了下來，跌入谷底，此時如一朵寂寞的百合，風霜還不曾來侵蝕，正值最美的時刻，在角落裡悄悄綻放，默待生命的四季······我黯然了一段時間，小燕在我的記憶裡淡出了。
一個春日的午後，我走在小鎮的街上，走進一片平房區，路遇一戶人家，那家大門旁的杏花很惹眼，繁密的怒放著一樹粉白的妖嬈，“老師”我循聲望去，花樹下站著一少婦，懷抱著個小小男孩兒，是小燕。在此地竟能邂逅她。她胖了 ，長髮隨意的綰著，興奮地看著我，我驚訝的不知先說什麼，抱過那個小傢伙兒，哦，輕飄飄的。“哇”的哭了，我和小燕笑了，把孩子還給她，沒等我問，她告訴我，“她爸打工呢”她的眼神很淡定，透著對生活的理解和知足。我望向她身後，一條籬笆甬道通向一座低矮的房子，窗戶洞開著，黑U黑的看不清室內。
為了趕時間，我匆匆告別了她，走到拐彎處，回頭見她還在，一樹悠閒的杏花下，一個年輕的媽媽抱著孩子向我這邊張望，見我回頭，舉了舉孩子，一轉彎兒，我在她的視線裡消失了，而她卻給我留下了一幅定格的畫面，每想起，會有淚光在眼中閃動，可又說不清難過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