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於人性的韓國電影《暗殺》

作者: 沈嘉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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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於人性的韓國電影《暗殺》

暗殺其實是歷史的常態,只不過有的暗殺可以改變歷史進程,而有的暗殺無濟於事。暗殺也是一種手段,只看被哪一種人性所運用。

二戰時期朝鮮被日本侵佔,各種獨立組織展開行動。大韓民國臨時政府在上海領導獨立抗日運動。

只要有奴役屠殺,就會有反抗,還會有順從,充當二手主子,賣國求榮求利發戰爭財。更加會有因為反抗失敗而幻滅,又不願意助紂為虐的人。

安沃允是第一種人。父親是韓奸,為日本人服務,不惜殺死掩護暗殺者的妻子。因此導致兩個女兒失散。一個女兒繼續跟在身邊,準備嫁給日軍京城司令的兒子川口,聯姻鞏固關係。一個女兒成為了獨立組織第三分隊狙擊手。明知道暗殺沒有那麼大的抵抗效果,仍然選擇冒著被殺害的危險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廉碩晉是叛徒,是第二種人。出生入死去暗殺日軍將領的勇敢志士,然而被抓捕後,接受不住嚴刑拷打和死亡的威脅,成為了間諜。他表面上為臨時政府服務。他安排了安沃允、黃德三、速射炮去執行秘密暗殺人物。實際上,利用獨立反抗的這些同志去送死,再把情報交給日本人。

不知道姓名,只有代號的“夏威夷手槍”,是第三種人。他的父親原本也是親日派叛徒,所以加入了殺父組織,和其他成員交換任務,去殺死賣國賊父親們。在幻滅喪氣後,成為賞金殺手。一己之力改變不了國家民族的命運,看不到解放到來,幻滅之人,玩世不恭,很合乎人性邏輯。他接手了暗殺任務,去殺死暗殺日軍軍官和親日派商人的安沃允三人小組。

這部電影末尾的審判,和最後一次暗殺,又回到了人性本身。

叛徒之所以背叛,因為他也沒有想到會解放。選擇了活命,就選擇了投機,當上了警察局長。廉碩晉被打掉了一根手指,這是一個特別明顯的隱喻,獨立軍志士提到過背叛者是被閹割者。廉碩晉被閹割的,就是他的人性和血性。

1945年日本投降以後,反民族行為調查委員會打算懲處廉碩晉,重要的證人卻被暗殺了。

廉碩晉批判每個團體的金錢來源不一樣,一盤散沙不能成事。廉碩晉在審判庭上大言不慚氣焰囂張的反問民眾,原本激憤的民眾,面對他的狡辯,居然啞口無言。這其實是背叛投機者內心有愧,對自己的行為進行合理化。

中國的汪精衛就是個現實版著名例子。曾經刺殺清朝官員,結果呢,做民日本人的傀儡,可惜沒熬到審判日就死了,但他的同僚周佛海在法庭上狡辯稱,“我們這批人不顧自己名譽,犧牲自己前途,趕回淪陷區來照顧同胞、保護他們,給他們阻擋日軍……”

昔日寫下的詩詞,剛好可以類比。“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這就是人性的微妙處,仁人志士變節,總有動機。求生壓倒一切,恰恰是因為心中沒有高於求生的東西。他所要維護的,是宏大而空泛的,不是具體的人或事。

他逃過了法律審判,沒能逃過生還的知情人,以及安沃允的私人審判。安沃允是個女性英雄,她的存在,恰好反證了人性另外一面。她要的,是自己的心,哪怕動用私刑清算叛徒。

她為什麼拋卻生命去暗殺?她要為母親復仇,她要為童年時代,成長中目睹到的被無辜殘殺的同胞復仇,也要為代替她喪命的姐姐美津子復仇。面對大賣國賊,自己的父親,她質問為什麼要對母親下毒手,對從滿洲來的妹妹下毒手。看到姐妹生前的婚紗,她掩嘴而痛泣。正是這些最具體的親人與不幸,令她以必死的心,去完成暗殺。

第一次暗殺,她不知道,目標裡有她的賣國賊父親。第二次婚禮現場,她終於可以殺掉可恥又殘忍的父親。她的賣國賊父親說,都是為了這個家,手裡卻摸槍準備再幹掉這個女兒。這話無法再騙到她,但她仍然還是下不了手。是夏威夷代替她射出一槍。這個時候的夏威夷,代替安沃允殺死她的父親,恰好,又呼應了最初的殺父聯盟往事。

“夏威夷”為什麼重新站到安沃允的一邊,一度放過她,又冒死去救她。因為這就是他的人性。他喜歡安沃允,就有了愛情。他的老搭檔,和他出生入死,不離不棄。他和老搭檔,帶著對夏威夷女人不穿衣服的幻想,死在了逃生盡頭。他目睹川口隨隨便便就殺死無辜的國人,搬花的年輕女孩子只不過撞到了川口,就被川口當街射殺慘死。而這個川口,手裡至少殺過三百個朝鮮人。“夏威夷”的內心,是被民族仇恨激發的熊熊烈焰。正是這樣的人性,會為了殘餘的救國情懷,會為了愛情,不為金錢,冒死赴宴。哪怕安沃允暗示他不要來,他還是來了。

就這樣,整部電影,完完整整貫徹了暗殺。

忠於人性的韓國電影《暗殺》

暗殺的本意,是偷偷摸摸的殺死目標。但這種暗的背後,正是人性本身。故事可以虛構,邏輯卻無法扭曲。人性並不複雜,複雜的是不同的人性疊加在一起,造就的後果。

《暗殺》忠於人性,按照人性的邏輯去講故事,所有的意義和情懷,都蘊含在其中,觸動人心。黃德三明知道必死,也還是去了現場。酒吧老闆娘在電話裡說過了再見,選擇馬上自盡,而不是出賣同志。

愛情是美好的,親情是美好的,獨立抗日的戰友友誼也是美好的。因為把最值得珍重的東西,放在了第一位,所以這個年輕女人再害怕,也會義無返顧。她活到了戰後,她處死了叛徒。曙光終於照下來,昔日並肩作戰卻犧牲的同志,會在追憶中,歡聲笑語,浮現在她面前。她當然記得,並且終其一生都會記得,直至淚光湧現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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