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如此激盪人心的話,說出來的時候,雖遠在兩千多年前,但至今迴音不絕,仍然讓華夏兒女熱血沸騰!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匈奴郅支單于數辱漢廷

漢宣帝時期,在漢武帝連續打擊之下,日漸衰敗的匈奴發生內亂,五個單于爭當大單于,其中呼韓邪單于和郅支單于都派使者入朝稱臣。呼韓邪單于更是親自來稱臣朝見漢宣帝,漢宣帝給予他非常高的禮遇,此時郅支單于以為呼韓邪單于歸降了大漢王朝,再不能回到草原上了,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趁機向西收服右地。漢廷派兵護送呼韓邪單于回到草原的時候,郅支單于已經連破呼偈、竪昆、丁令三國,並建立城池派兵駐守。郅支單于怨恨漢廷擁護呼韓邪單于而不幫助自己,就困辱漢朝使臣江乃始等。初元四年,郅支單于派遣使者入漢奉獻示好,請求能讓入侍的兒子返回匈奴,自己所部願為漢廷附屬。漢廷廷議派遣衛司馬谷吉為漢使把郅支單于的兒子送到單于城。

漢朝廷議郅支單于所請時,御史大夫貢禹、博士匡衡的意見是我們對郅支單于的請求,不可一一滿足,如今他向漢之心還未厚誠,而又處於絕遠之地,宜令使者送其子至邊境即返回。

可此時作為大漢使者的谷吉卻堅持要一直送到地方,估計他也沒有參與廷議的資格,或者怕當面表述不清,就寫了奏書呈報給漢宣帝,還有一番振振有辭的言論“:我們天朝大國講的是仁義,單于的兒子我們已經養了十年,對他有恩德,如果沒有送到地方,就是拋棄之前的恩德,反而會激起之後的怨恨,這有些不妥。參議的大臣因為之前的使者江乃始因為沒有應敵的手段,如今被困辱在郅支單于那,使國家蒙受恥辱,而預先為臣擔憂。臣有幸作為強大的大漢王朝的使臣,秉承明君的詔命,去宣諭恩德,他們不敢耍混。假如他們懷禽獸之心,敢對臣無道,這就成了郅支單于天大的罪,他一定會因此逃的遠遠的,不敢再靠近大漢邊境。損失一個使臣能讓百姓安定,這是國家大計,也是臣之所願。臣請求一直送到單于廷。”

這慷慨激昂的表態,漢宣帝也很感動,就把谷吉的奏書宣讀給朝會的大臣,討論研究一下,貢禹堅持漢使只送到邊境,認為貢吉這一去,必然會使國家蒙羞,生出事端來,不能同意他的意見。右將軍馮奉世卻認為可以,漢宣帝就同意了。

等到大漢使團把人一直送到郅支城,果然不出貢禹所料,郅支單于大怒,竟殺了谷吉等。郅支單于自知有負於大漢,又聞呼韓邪單于變得更加強大,就向西奔到康居國。康居王把女兒嫁給郅支單于,郅支單于也把女兒嫁給了康居王,親上加親。康居十分尊敬郅支,欲狐假虎威威懾其他諸國。郅支單于數次借兵攻打烏孫,深入到其腹地,殺略百姓,搶掠畜產,烏孫不敢追,以至西邊空虛,一度千里無人煙。郅支單于自以大國,威名尊重,又乘勝而驕,居然反客為主,對康居王也不那麼客氣了,而且還怒殺了康居王的女兒及貴人、百姓數百人,有的還支解之後投到河中。徵發百姓築城,每天投入五百人,二年才停止。又遣使令闔蘇、大宛諸國每年進貢,這些國家也不敢不給。漢廷連續派三批使者到康居,索求谷吉等人的屍體,郅支單于反而困辱漢使,更別提請求的事。還通過都護給漢宣帝寫信說:

“居困厄,願歸計強漢,遣子入侍。”態度非常傲慢。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甘延壽、陳湯任職西域都護府

漢元帝建昭三年(公元45年),漢廷委任甘延壽為西域都護府騎都尉,陳湯為副校尉。郅支單于的好日子到頭了。

甘延壽史書記載少,且一般:

“甘延壽字君況,北地鬱郅人(今甘肅慶陽)。少以良家子善騎射為羽林,投石拔距(跳高)絕於等倫,嘗超逾羽林亭樓,由是遷為郎。試弁(搏鬥),為期門(皇帝衛士),以才力愛幸。稍遷至遼東太守(今遼寧遼陽),免官。車騎將軍許嘉薦延壽為郎中、諫大夫,使西域都護騎都尉,與副校尉陳湯共誅斬郅支單于,封義成侯,薨,諡壯侯。傳國至曾孫,王莽敗,乃絕。”

但史書記載,副手陳湯這人性格特點卻不一般:

“陳湯字子公,山陽瑕丘人。少好文,博達善屬文。家貧無節行,不為州里所稱。至長安求官,得太官獻食丞。後富平侯張勃與之交,高其能。元帝詔列侯舉茂才,勃舉湯,湯待遷時父死不奔喪,司隸奏其無行,勃以舉不實坐削二百戶。湯下獄論。後復薦舉為郎,數求使外國,久之,遷西域副校尉,與甘延壽俱出。湯為人沉勇有大慮,多策謀,喜奇功。”

仔細看之後,其實二人都屬牛人,只是陳湯更牛罷了。

二人領兵赴任的路上,陳湯就一路觀察地形,每每遇到城邑山川,陳湯都要停下來,登上去考察瞭望一番。等到了駐地,陳湯就找甘延壽分析形勢,提出自己的想法:

“夷狄畏服大部落,這是他們的天性。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單于威名遠聞,侵陵烏孫、大宛,常為康居畫計,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國,北擊伊列,西取安息,南排月氏、山離烏弋,數年之間,築城而居諸國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戰伐,數取勝,久畜之,必為西域患。郅支單于雖所在絕遠,蠻夷無金城強弩之守,如發屯田吏士,驅從烏孫眾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則無所之,守則不足自保,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也。”

延壽亦以為然,欲請示朝廷,陳湯說:“國家與公卿議,大策非凡所見,事必不從。”延壽猶豫不聽。

正趕上延壽也許是水土不服,生病了,而且這病還久久不愈。陳湯趁機獨自矯制徵調城郭諸國兵、車師戊己校尉屯田吏士。延壽聽說後,嚇的也不敢病了,趕緊從病床上爬起來,要阻止陳湯。陳湯大怒,拔劍呵斥延壽道:

“大眾已集會,豎子欲沮眾邪!”延壽也是帶過兵打過仗的,知道大軍已經聚集,沒有正當理由遣散的後果,再有陳湯矯制,自己也難逃其咎,於是聽從了陳湯的意見。立即給各部分派任務,又調集揚威、白虎、合騎之校,漢兵胡兵合四萬餘人。同時甘延壽、陳湯二人上疏自劾奏矯制,陳言兵狀。

即日引軍分行,別為六校,兩路進兵,一路三校從南道逾蔥嶺直奔大宛,一路三校甘延壽、陳湯自將,從溫宿國出發,從北道入赤谷,過烏孫,涉康居界,至闐池西。而康居副王抱闐率數千騎,抄掠赤谷城東,殺略大昆彌千餘人,驅走畜產甚多,尾隨漢軍的後面,頗抄掠盜取漢軍行後輜重。陳湯縱胡兵攻擊,殺其四百六十人,得其民及所略民四百七十人,還付大昆彌,其馬牛羊以給軍食。又抓到了抱闐貴人伊奴毒。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進入康居東界,二人命令大軍做到秋毫無犯,不得抄掠。秘密召見康居貴人屠墨,諭以威信,與之飲盟遣去。直接揮軍離郅支城近六十里,紮營。復捕得康居貴人貝色子男開牟以為嚮導,貝色子即屠墨母之弟,皆怨恨郅支單于,由是具知郅支的詳細情況。

明日大軍繼續前行,至郅支城不到三十里,紮營。

單于遣使問:“漢兵何以來?”應曰:“單于上書言居困厄,願歸計強漢,身入朝見。天子哀憫單于棄大國,屈意康居,故使都護率軍來迎單于妻子,恐左右驚動,故未敢至城下。”單于使者數次往來相答報。甘延壽、陳湯責之道:“我為單于遠來,而至今沒有重要的人物來拜見受事,何單于忽大計,失客主之禮也!兵來道遠,人畜疲極,食度且盡,恐無以自還,願單于與大臣審計策。”

明日,大軍前至郅支城都賴水上,離城三里止營佈陣。望見單于城上立五采幡幟,數百人披甲登城,又派出百餘騎往來馳於城下,步兵百餘人夾門列魚鱗陣。城上人更招漢軍:“鬥來!”百餘騎馳赴漢營,漢營皆張弩持滿指之,騎引卻。漢軍頗遣吏士射城門騎步兵,騎步兵皆返入城。甘延壽、陳湯令軍聞鼓音皆逼城下,四面圍城,各有所守,穿塹,塞門戶,櫓盾為前,乾弩為後,仰射城中樓上人,樓上人下走。土城外有重木城,從木城中射,頗殺傷漢軍。漢軍發薪燒木城。夜,數百騎欲出城,漢軍迎射殺之。

起初,郅支單于聽聞漢兵到來,就想要逃走,但懷疑康居怨恨自已,做漢軍內應,又聞烏孫諸國皆發兵跟從漢軍,自己也沒有逃向的地方了。已經離開郅支城,想到這些就又返回城中,說:“不如堅守。漢兵遠來,不能久攻。”單于乃披甲在樓上,諸閼氏夫人數十皆以弓射圍城漢軍。漢軍射中單于的鼻子,諸夫人頗死。單于下騎,傳戰大內。夜過半,木城燒穿,漢軍突入土城,登城呼。時康居兵萬餘騎分為十餘處,四面繞城巡視,亦與漢軍相應和,防止郅支單于逃走。晚上,郅支單于數次突圍,都沒有成功,退回城中。

平明,四面火起,漢吏士喜,大呼乘機行動,鉦鼓聲動地。康居騎兵退後,漢軍四面推櫓盾,併入士城中。單于男女百餘人走入大內。漢兵縱火,吏士爭入,單于被創死。軍候假丞杜勳斬單于首,得漢使節二及谷吉等所齎帛書。諸擄獲以界得者。凡斬閼氏、太子、名王以下千五百一十八級,生俘百四十五人,降虜千餘人,賦予參戰十五國國王。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萬里奔襲,大獲全勝,全殲冒犯大漢天威的匈奴郅支單于。於是甘延壽、陳湯上疏曰:

“臣聞天下之大義,當統為一,昔有唐虞,今有強漢。匈奴呼韓邪單于已稱北藩,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今阿富汗北),以為強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通於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天氣精明,陷陣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懸頭槁街夷邸間(長安城中之街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功蓋華夏之史,至今仍覺吐氣,“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時論其功卻久而未決

初,中書令石顯,這位朝中最有權勢的人物,曾想把自己的姐姐嫁給甘延壽,但延壽根本就沒理會更沒有娶,這不僅失去朝中最大的支持和援手不說,也算得罪了權貴。丞相、御史也都惡其矯制,尤其對始作俑者陳湯。矯制,就是假託君命行事。這什麼時候都是大罪,不經層層請示逐級審批擅自行事,而且假託君命。作為朝中除皇帝之外的一把手丞相、二把手御史大夫怎麼可以容忍呢,都這樣還咋領導群臣輔佐君王治理天下呢。

陳湯素貪,所擄獲財物入塞多不法。司隸校尉行文,令吏士於凱旋大軍的途中查實。陳湯上疏言:“臣與吏士共誅郅支單于,幸得擒滅,萬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勞道路。今司隸反逆收系按驗,是為郅支報仇也!”好在最高統治者漢元帝高興其立下的蓋世奇功,馬上命令查驗的吏士撤走,令所經各縣備酒食慰勞得勝之師。

班師回朝,論功,中書令石顯、丞相匡衡以為“延壽、湯興師矯制,幸得不誅,如復加爵土,則後奉使者爭欲乘危僥倖,生事於蠻夷,為國招難,漸不可開。”元帝內嘉延壽、湯之功,而深違衡、顯之議,議久不決。

故宗正劉向上疏曰:“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事暴揚外國,傷威毀重,群臣皆憫焉。陛下赫然欲誅之,意未嘗有忘。西域都護延壽、副校尉湯承聖指,倚神靈,總百蠻之君,攬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絕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斬郅支之首,懸施萬里之外,揚威崑山之西,掃谷吉之恥,立昭明之功,萬夷懾伏,莫不懼震。呼韓邪單于見郅支已誅,且喜且懼,向風馳義,稽首來賓,願守北藩,累世稱臣。立於載之功,建萬世之安,群臣之勳莫大焉。昔周大夫方叔、吉甫為宣王誅獫狁而百蠻從,其《詩》曰:‘嘽嘽焞焞,有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蠻荊來威。’《易》曰:‘有嘉折首,獲匪其醜。’言美誅首惡之人,而諸不順者皆來從也。今延壽、湯所誅震,雖《易》之折首,《詩》之雷霆不能及也。論大功者不錄小過,舉大美者不疵細瑕。《司馬法》曰:‘軍賞不逾月’,欲民速得為善之利也。蓋急武功,重用人也。吉甫之歸,周厚賜之,其《詩》曰:‘吉甫燕喜,既多受祉,來歸自鄗,我行永久。’千里之鄗猶以為遠,況萬里之外,其勤至矣!延壽、湯既未獲受祉之報,反屈捐命之功,久挫於刀筆之前,非所以勸有功勵戎士也。昔齊桓公前有尊周之功,後有滅項之罪,君子以功覆過而為之諱。行事:貳師將軍李廣利捐五萬之師,靡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僅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毋鼓之首,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為萬里征伐,不錄其過,遂封拜兩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餘人。今康居國強於大宛,郅支之號重於宛王,殺使者罪甚於留馬,而延壽、湯不煩漢士,不費鬥糧,比於貳師,功德百之。且常惠隨欲擊之烏孫,鄭吉迎自來之日逐,猶皆裂士受爵。故言威武勤勞則大於方叔、吉甫,列功覆過則優於齊桓、貳師,近事之功則高於安遠、長羅,而大功未著,小惡數布,臣竊痛之!宜以時解懸通籍,除過勿治,尊龐爵位,以勸有功。”

於是天子下詔曰:“匈奴郅支單于背叛禮義,留殺漢使者、吏士,甚逆道理,朕豈忘之哉!所以優遊而不徵者,重動師眾,勞將帥,故隱忍而未有云也。今延壽、湯睹便宜,乘時利,結城廓諸國,擅興師矯制而徵之,賴夭地宗廟之靈,誅討郅支單于,斬獲其首,及閼氏貴人名王以下千數。雖逾義幹法,內不煩一夫之役,不開府庫之藏,因敵之糧以贍軍用,立功萬里之外,威震百蠻,名顯四海。為國除殘,兵革之原息,邊境得以安。然猶不免死亡之患,罪當在於奉憲,朕甚憫之!其赦延壽、湯罪,勿治。”

詔公卿議封焉。議者皆以為宜如軍法捕斬單于令。匡衡、石顯以為“郅支本亡逃失國,竊號絕域,非真單于。”元帝取安遠侯鄭吉故事,封千戶,衡、顯復爭。乃封甘延壽為義成侯,賜陳湯爵關內侯,食邑各三百戶,加賜黃金百斤,告上帝、宗廟,大赦天下。拜延壽為長水校尉,湯為射聲校尉。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延壽遷城門校尉,護軍都尉,薨於官。成帝初即位,丞相匡衡復奏‘湯以吏二千石奉使(西域副校尉,秩比二千石),專命蠻夷中,不正身以先下,而盜所收康居財物,戒官屬曰絕域事不覆校(言外域之事,漢朝務存寬大,必不查核)。雖在赦前,不宜處位。”陳湯坐免。

後陳湯上書言康居王侍子非王子也。按驗,實王子也。陳湯下獄當死。太中大夫谷永(谷吉之子)上疏訟湯曰:“臣聞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側席而坐;趙有廉頗、馬服,強秦不敢窺兵井陘;近漢有郅都、魏尚,匈奴不敢南向沙漠。由是言之,戰克之將,國之爪牙,不可不重也。蓋‘君子聞鼓鼙之聲,則思將率之臣’。竊見關內侯陳湯,前使副西域都護,忿郅支之無道,憫王誅之不,策慮愊憶,義勇奮發,猝興師奔逝,橫厲烏孫,逾集都賴,屠三重城,斬郅支首,報十年之逋誅,雪邊吏之宿恥,威霎百蠻,武暢西海,漢元以來,征伐方外之將,未嘗有也。今湯坐言事非是,幽囚久系,歷時不決,執憲之吏欲致之大辟。昔白起為奏將,南拔郢都,北坑趙括,以纖介之過,賜死杜郵,秦民憐之,莫不隕涕。今湯親秉,席捲喋血萬里之外,薦功祖廟,告類上帝,介冑之士靡不慕義。以言事為罪,無赫赫之惡。《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夫犬馬有勞於人,尚帷蓋之報,況國之功臣者哉!竊恐陛下忽於鼓鼙之聲,不察《周書》之意,而忘帷蓋之施,庸臣遇湯,卒從吏議,使百姓介然有秦民之恨,非所以勵死難之臣也。

”書奏,天子出湯,奪爵為士伍。

過了幾年,西域都護段會宗為烏孫兵所圍,驛馬上奏,請求調集郭敦煌兵以自救。丞相王商、大將軍王鳳及百官議數日不決。王鳳說“湯多籌策,習外國事,可問。”皇帝召見陳湯。陳湯在打擊郅支時得了寒病,兩臂不能屈伸。陳湯入見,有詔勿拜,示以會宗奏。湯辭謝曰:“將相九卿皆賢材通明,小臣疲癃,不足以策大事。”帝曰:國家有急,君其勿讓。”對曰:“臣以為此必無可憂也。”帝曰:“何以言之?”陳湯曰:“夫胡兵五而當漢兵一,何者?兵刃樸鈍,弓弩不利。今聞頗得漢巧,然猶三而當一。又兵法曰‘客倍而主人半然後敵’,今圍會宗者人眾不足以勝會宗,唯陛下勿擾!且兵輕行五十里,重行三十里,今會宗欲發城郭敦煌,歷時乃至,所謂報仇之兵,非救急之用也。”帝曰:“奈何?其解可必乎?度何時解?”陳湯知烏孫瓦合,不能久攻,故事不過數日,因對曰:“已解矣!”屈指計其日,曰:“不出五日,當有吉語聞。”到了第四天,軍書呈報,說圍已解。大將軍王鳳奏以為從事中郎,幕府事一決於陳湯,陳湯明法令,善因事為勢,納說多從。常受人金錢作章上奏,終以此敗。

王商新為大司馬衛將軍輔政,素不善湯,聞聽陳湯與將作大匠解萬年議論,向皇帝稟告陳湯惑眾,下獄治,按驗諸所犯。陳湯前為騎都尉王莽上書言:“父早死,獨不封,母明君拱養皇太后,尤勞苦,宜封竟為新都侯。”后皇太后同母弟苟參為水衡都尉,死,子伋為侍中,參妻欲為伋求封,湯受其金五十斤,許為求比上奏。弘農太守張匡坐贓百萬以上,狡猾不道,有詔即訊,恐下獄,使人報湯。湯為訟罪,得逾冬月,許謝錢二百萬,皆此類也。事在赦前,後東萊郡黑龍冬出,人以問湯,湯曰:“是所謂玄門開。微行數出,出入不時,故龍以非時出也。”又言當復發徒,傳相語者十餘人。丞相御史奏“湯惑眾不道,妄稱詐歸異於上,非所宜言,大不敬。”廷尉增壽議,以為“不道無正法,以所犯劇易為罪,臣下承用失其中,故移獄廷尉,無比者先以聞,所以正刑罰,重人命也。明主哀憫百姓,下制書罷昌陵勿徙吏民,已申布。湯妄以意相謂且復發徙,雖頗驚動,所流行者少,百姓不為變,不可謂惑眾。湯稱詐,虛設不然之事,非所宜言,大不敬也。”制曰:“廷尉增壽當是。湯前有討郅支單子功,其免湯為庶人,徙邊。”陳湯與解萬年都被髮配到敦煌。

久之,敦煌太守奏“湯前親誅郅支單于,威行外國,不宜近邊塞。”詔徙安定。

議郎耿育上書言便宜,因冤訟湯曰:“延壽、湯為聖漢揚鉤深致遠之威,雪國家累年之恥,討絕域不羈之君,系萬里難制之虜,豈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詔,宣著其功,改年垂歷,傳之無窮。應是,南郡獻白虎,邊陲無警備。會先帝寢疾,然猶垂意不忘,數使尚書責問丞相,促立其功。獨丞相匡衡排而不予,封延壽、湯數百戶,此功臣戰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業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動,國家無事,而大臣傾邪,讒佞在朝,曾不深惟本末之難,以防未燃之戒,欲專主威,排妒有功,使湯塊然被冤拘囚,不能自明,卒以無罪,老棄敦煌,正當西域通道,令威名折衝之匠旋踵及身,復為郅支遺虜所笑,誠可悲也!至今奉使外蠻者,未嘗不陳郅支之誅以揚漢國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懼敵,棄人之身以快讒,豈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慮衰,今國家素無文帝累年節儉富饒之蓄,又無武帝薦延梟俊擒敵之臣,獨有一陳湯耳!假使異世不及陛下,尚望國家追尋其功,封表其墓,以勸後進也。湯幸得身當聖世,功曾未久,反聽邪臣鞭逐斥遠,使亡逃分竄,死無處所。遠覽之士,莫不計度,以為湯功累世不可及,而湯過人情所有,湯尚如此,雖復破絕筋骨,暴露形骸,猶複製於唇舌,為嫉妒之臣所繫虜耳。此臣所以為國家尤慼慼也。

”書奏,天子還湯,卒於長安。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死後數年,王莽為安漢公秉政,感念陳湯舊恩,以陳湯、甘延壽之前功大賞薄,杜勳不賞,乃益封延壽孫遷千六百戶,追諡湯曰破胡壯侯,封湯子馮為破胡侯,杜勳為討狄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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