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的歌被樂評人直言“好土啊”,那什麼是土、什麼是洋氣?

高進的歌被樂評人直言“好土啊”,那什麼是土、什麼是洋氣?

週六晚上,藍臺音樂綜藝節目《天賜的聲音》發生了火藥味很足的一幕——高進和動力火車唱完《雨蝶》這首老歌,樂評人丁太升馬上就噴射出一句特別刺耳的話:

“高進的聲音一出來,(我)就覺得,哇哦,好土啊。”

這種帶著嚴重偏見和情緒的評論,顯得非常業餘,完全不像一個專業的樂評人。如果你坐在那兒是以“專業樂評人”的身份說話,那麼,這樣的評價就是業餘的,不用你說,任何一個普通的觀眾都能說這樣的話,無外乎就是說“感覺”嘛。但是,作為一個專業的樂評人,好在哪兒、不好在哪兒,無論你說好還是壞,你得說出個一二三來。

高進的歌被樂評人直言“好土啊”,那什麼是土、什麼是洋氣?


人家剛唱完,你就說“他的聲音一出來,我就覺得好土”,還帶一個感嘆“哇哦”,這不是偏見是什麼?聲音這個東西都還可以分出土洋來?你可以說高進寫的歌、唱的歌土,但在那個情境裡,你就得就事論事,不要覺得他的歌土,你就覺得他唱什麼都土,同樣動力火車一起唱的,你怎麼不說動力火車土呢?同臺的明星們在沒有什麼改編的情況下翻唱過很多大流行的歌,你怎麼不說土呢?

聽丁太升說完,高進就開始反駁了,於是他們倆就開始了以下的對話。

高進的歌被樂評人直言“好土啊”,那什麼是土、什麼是洋氣?


高:老師,那我反問你一句,那什麼樣的音樂是洋氣的,什麼樣的音樂是土的,您給我一個標準。

丁:如果把王力宏的音樂和《一人我飲酒醉》做一個對比的話,其實即便沒有學過音樂,大家也能知道這裡邊的音樂,哪個是土的哪個是音樂性更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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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這個世界什麼音樂都有,王力宏老師生活在洛杉磯,生活在美國,我從小生活在東北農村,我想問一下,如果沒有學過音樂,如果從小生活在那個地方,是不是沒有資格做音樂?如果沒有接受過音樂教育,是不是不能寫歌?

先說一下丁太升的“標準”吧,這個標準是不能稱之為標準的。如果一個人沒有學過音樂,他未必能知道王力宏的歌和《一人我飲酒醉》哪個音樂性更高。

就像你沒學過畫畫,給你一張民間匠人的畫和一張吳冠中的畫,你可能就會覺得民間匠人畫的老虎或者素描更像、更好;如果你沒有學過書法,你可能就會覺得一個書法愛好者的小楷比顏真卿的《祭侄文稿》更好——這都是非常普遍的現象。

我記得我讀大學的時候,去幫一個收藏古典傢俱的老闆寫稿,那時候我對古典傢俱一無所知,一進門我就看中了那個雕龍畫鳳的櫃子,老闆說如果你喜歡可以送給你,反而旁邊一張“平平無奇”的八仙桌,價值200多萬,我還說白送我我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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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太升的這個標準是站不住腳的,很多老百姓就是覺得《一人我飲酒醉》更好聽,就像20年前我奶奶聽到流行歌曲都還破口大罵,說唱的什麼鬼,還不如辦喪事的時候唱的孝歌好聽。

當然,高進的反駁也顯得很無力,甚至都跑偏了,你是因為丁太升說你土而不服氣的,你要反駁他,你就要證明你的歌不土,說半天你還是承認了自己土,但表達了一種,“是,我是土,但求求你寬容我一下好嗎”的態度——沒必要,這麼說你還不如直接罵丁太升耳朵聾呢。

當然,他們倆的撕扯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是土、什麼是洋氣,什麼是俗、什麼是雅,這兩個看起來對立的描述有什麼區別,或者說土和洋的標準分別是什麼,到底有沒有標準——我想很多人跟我一樣,一直都很關心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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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區別是一定有的,標準也是一定有的,只是說,它有很多不同的判斷標準,如果連標準都沒有,那還發展啥、那還研究啥,那就亂寫、亂畫、亂唱、亂拍唄,反正又沒有標準。

所以,說沒有標準,只看個人喜好,對於普通人而言,那是很消極、逃避的做法;對於專家而言,那是很不負責的表現。

區別是什麼呢?在大多數人的心裡,標準一般有4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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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土就是本土,洋就是外國

土和洋這一對反義詞,就是一對非常糟糕的詞,當然,因為它們誕生於非常糟糕的背景——相信在將來的某個時代以後,這種語義就會消失。

土和洋的產生,是因為大清沒落,外族入侵。誰強誰有理嘛,於是洋槍、洋炮、洋馬兒、洋火、洋大人,成了先進的代名詞——因為在那個時候,他們確實更先進。

整個中華民族在落後以後,全民自卑就成了一種特別普遍的心理現象,這種現象在一百多年的時間內幾乎沒有任何改觀。所以有些精明的商人,他們就玩起了“出口轉內銷”的模式,本來是本土的東西,但國民不認啊,拿出海去,鍍個金,表明是受到外國人認可的,然後再轉回來,似乎就高端大氣上檔次了許多——“外國人都認可了,你們還有什麼理由不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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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崇洋媚外的思想,導致了一系列的荒謬現象,比如一個外國人,男的,只要他長著白皮膚黃頭髮,他似乎就很容易在中國泡到妞,在四五線城市這種現象更普遍;一個女的,只要她黃頭髮白皮膚,中國的男人娶到她,就會炫耀,覺得是種無上的榮耀。

可是在幾百年前,古人不是這樣的,那時候大家看到黃頭髮綠眼睛的人,更多是覺得怪異,沒人覺得他們高級,女人更不會想著要嫁給他們。

所以,從民族心理層面說,在很多人眼裡,土就是代表本土,洋就代表外國,用這個標準——你來自洛杉磯你就高級,你來自象牙山你就低級——這種標準就讓它停止吧。

第二,土代表大眾,洋代表小眾

就像有些人,他們本來很喜歡某個小眾的歌手,但是後來某天,這個歌手突然火了,他就不樂意、就脫粉了,因為大家喜歡,他就覺得自己的品位不再高級了。

本來歌手還是那個歌手、歌還是那首歌,只是因為它被更多人聽到了,你就覺得掉價了?歌手也很鬱悶——我特麼到底是做錯了什麼?

你去聽很多小眾的歌,評論區總會有很多類似的評論,“希望你不要火”“如果你某天火了,我就脫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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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很多奢侈品,它是真的成本很高嗎?它是真的不能擴大生產、降低價格、賣給大眾嗎?當然不是,它掙的就是那個人們認為高級、代表身份的錢,你降價了,人家還怎麼表明他的身份?

從這個角度講,所謂“時尚是一個輪迴”就可以解釋了,以前,很少人穿喇叭褲,所以他們時尚,後來大家都穿喇叭褲了,人們就覺得土了。等幾乎所有的人都覺得喇叭褲好像真的很土、不再穿了,過一段時間以後,有人又重新穿了起來,於是喇叭褲、闊腿褲又會重新流行起來。

關於大眾和小眾的事,我覺得有句話說得很好——所謂高雅,就是和人民群眾作對。

第三,土就是窮,洋就是有錢

就像第一條裡說的,我們整個國家、民族,在長達一百多年的時間裡都自卑,都覺得自己土,覺得歐美洋氣,本質原因,就是窮。

這個現象非常普遍,就像以前只有比較有錢有地位的人才穿西裝,所以大家都夢寐以求要穿西裝,甚至還演化出一種非常變態的想法,上個班、開個會啥的都要穿西裝——西裝是正裝,不穿不正式,正式的場合都要穿西裝。

但現在誰都穿得起了,尤其是西裝成了很多普通職業的職業裝以後,人們開始覺得穿西裝土了,甚至還有人害怕穿西裝。以此類推,你都不用覺得誇張,要是以後所謂上流男人都開始穿裙子了,那麼男人穿裙子就會成為新的時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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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段時間跟我朋友聊天,聊各地方言,他就說什麼西北那些方言很難聽,說是一聽他們說話就感覺帶著黃土的味道……黃土還有味道?我就說——假如中國的都城在西北、中國的經濟中心在西北,那麼,人們一定會覺得西北的方言好聽極了,就像以前很多歌手唱歌不好好吐字,非得要扯著嘴巴說話,我甚至還在以前的《好聲音》裡聽汪峰說英語唱歌更好聽……原因就是以前港臺音樂產業發達,本質就是他們更有錢而已。現在誰要是再扯著嘴巴唱歌、把“他”唱成“差”,大家都會覺得他有毛病、很落伍。

以此類推,假如全世界就是黑人最有錢、所有的領域都是黑人最厲害,你不用懷疑,全世界一定以黑為美,就像現在或者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很多國人覺得歐美人高鼻樑、深眼睛就是美一樣。

第四,直接就是土,委婉就是洋

這點比較特殊,這是中國特有的委婉文化。就像以前很多歌寫得很直接,一些專業人士就會覺得很土,他們認為要拐彎抹角的表達才是藝術。

比如“哥練的胸肌,如果你還想靠”人們就會覺得土,但其實,英文歌基本都是這個樣子、甚至比這個還直接甚至露骨,人們卻覺得洋氣——這可以參考第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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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四點,都是無數的人經常用來評判土或者洋的方式,當然,這些方式都不能作為真正的標準,更多是偏見。

什麼才是更理性客觀的標準呢?標準其實很簡單,就是看——有沒有創新。

判斷有沒有創新,又可以分為兩個維度、三個視角。

兩個維度,一個是形式,一個是內容。

形式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是固定的,形式創新很難。比如,律詩、詞,這是形式,你的律詩寫得再好,但是這個東西在幾百年內寫的人太多了,你的內容寫得再好,但形式太陳舊了,你寫的那玩意兒就土了。

當詩的形式沒落以後,新的形式“詞”就出現了,經過長時間的發展,詞的這種形式也沒落了。在這個形式沒落以後,你還用這個形式來搞創造,那麼就有點不合時宜了。就像搖滾,搖滾是一種音樂形式,時間久了,大家在形式上都聽膩了,你內容再好,也難在火起來。

十多年過去了,依然沒有第二個周杰倫這種引領潮流的人出現,就是因為形式創新太難了——這個東西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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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形式基本上是固定的情況下,我們判斷是不是土的標準,更多講的是內容。拿歌曲來講,構成歌曲最主要的內容是旋律、節奏、編曲這些音樂層面的東西,以及歌詞。

有些歌,它那個旋律,你一聽,就感覺這類似的旋律已經出現得很多很多了,所以它就土;它那個歌詞,你一聽,感覺很多很多人都是這麼寫的,它就土了,比如什麼“憂傷”“遠方”“寂寞”這類似的詞,實在是太多了。但如果現在只有很少的人寫憂傷、遠方、寂寞這些詞,那麼他們就是很洋氣的。

當然,由於每個人的專業素養不一樣,所以即便是把“是否具有創新性”作為標準,每個人的標準還是不一樣的。

這就要講到前面說的三個視角了。

三個視角分別是:大眾視角、專家視角、個人視角。

拿聽歌來講,大眾基本上都聽過一些歌,但又不是很多。大眾內部也是分裂的,有些人聽得稍微多一些,有些人聽得稍微少一些。有些人的各種音樂素養要稍微豐富一些,有些人的素養又稍微薄弱一些,但基本上會有比較大的一致性。就像現在,有錢人是少數,赤貧的人也是少數,大部分人就不窮不富。如果大家都沒錢,自行車就會流行;大家稍微好了一些,小汽車就是流行。

專家——我說真正的專家哈,專家就是靠這個吃飯的,他聽過無數的歌,熟悉創作規律,就像我們正常人讀書沒那麼多,但好歹也讀過一些,所以大家都經常會選出自己“最喜歡”的書——你就看過那麼幾本,你就容易覺得你看到的就是最好的。但專家不一樣,專家看得太多了,你覺得精彩的,人家可能看過幾百本類似的,所以就“什麼才是好的內容”這個問題,專家和大眾之間,就容易有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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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有人覺得郭敬明寫得好,有人覺得韓寒寫得好,有人覺得金庸寫得好——但他們都不可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因為諾貝爾文學獎的評審,都是閱書無數的人,金庸韓寒們寫的,叫“通俗文學”——這些套路,很多人都寫過了,它缺乏創新性、它還是不夠特別。

除了大眾視角和專家視角,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視角,就是個人視角,這個區別就很大。假如我聽歌無數,那大部分的歌我都覺得不新鮮,越不新鮮的我越覺得土,但如果我很少聽歌,我聽一個“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隻酒醉的蝴蝶”,我就會覺得很新鮮,這首歌對於我而言,就一點都不土。

所以不要輕易跟任何一個人討論審美或者藝術,比如你聽歌無數,他聽歌很少,你聽得很多,哪些好、哪些不好,你大概會有一定的判斷,但如果一個人什麼都沒聽過,那他很容易就會覺得某某最好,比如有些人只聽歐美流行,他就覺得歐美流行最高端,加上前面講的四種判斷標準,他就更覺得自己無比優越,而有些人只聽高進、小瀋陽們,他就覺得高進和小瀋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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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角度講,不要隨便跟誰討論審美,你要討論,就得大概知道對方在這方面知識的廣度與深度,要不然最後都會變成互相鄙視。

總結一下:一首歌土不土,判斷它好壞的前提,就是形式上、內容上它是否有創新、是否新鮮,但每個人的知識面不同,歌對於具體每個人的新鮮度不同,所以它是土還是洋,標準不一。從行業發展、個人發展的角度講,標準應該看專家的標準;從大眾接受程度,那就看大眾的標準;如果你自己自娛自樂,那麼就參考自己的標準。

如果把是否具有創新性作為判斷一個作品好壞的前提,那麼,它的標準應該由專家制定。但是,專家一定要是真正的專家,而且在評判的時候要打破個人喜好、偏見,也要給出客觀、冷靜、專業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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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希望老百姓對專家不要有偏見,專家也要儘可能提高自己的專業素養、也不要對老百姓抱有偏見,因為這兩個群體在討論好壞的時候,很可能聊的不是一個層面的東西。比如一盤菜,老百姓覺得好,就是看它好不好吃、吃起來感覺怎麼樣,但專家可能要從醫學、營養學、生理學等等各個角度去評判。

(就像一個電影,它是否獲得權威大獎,跟它是否有高票房,不是同一件事,當然,他們可能會重疊,但這兩個標準依然不是同一個維度的東西。一個電影得獎,不代表它能賣座,同樣,一個電影賣座,不代表它就是藝術水準高。歌也這樣,大家都喜歡,未必它就是藝術性高的,專家們都覺得好,它未必能被大眾接受。)

寫了5000多字,最終還是想說:希望我們每個人,都能儘可能接納不同的觀點,甚至能接納相對立的觀點。你越偏執、越總是言“最”,可能表明你越淺薄、越狹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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