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殺手”趙志紅

根據新華網消息:7月30日上午,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中級人民法院遵照最高人民法院院長簽發的執行死刑命令,對罪犯趙志紅執行死刑。

最高人民法院經複核確認,1996年9月至2005年7月間,被告人趙志紅在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烏蘭察布市等地,連續實施故意殺人、強姦、搶劫、盜竊犯罪共計17起,共殺死6人,強行姦淫幼女2人、婦女10人,還多次搶劫、盜竊,犯罪性質特別惡劣,手段殘忍,社會危害極大,後果和罪行極其嚴重。趙志紅還繫累犯,依法應從重處罰。趙志紅雖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但根據其犯罪的事實、性質、情節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依法不足以從輕處罰。

近日,最高人民法院作出裁定,核准內蒙古自治區高級人民法院維持第一審對被告人趙志紅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以強姦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以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並處罰金人民幣五萬元;以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並處罰金人民幣三千元,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罰金人民幣五萬三千元的刑事裁定。

呼和浩特市中級人民法院向趙志紅宣告並送達了最高人民法院的刑事裁定書。臨刑前,趙志紅拒絕會見其近親屬

沒想到,趙志紅直到今天才被執行死刑。


“微笑殺手”趙志紅


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市涼城縣永功鎮永興村農民,初一輟學,平時愛看書,比如《知音》、《讀者》、《婚姻與家庭》。身高1米62,體重不足百斤,上面有一堆哥哥姐姐,爭強好勝,經常捱揍,內心自卑。1995年他和妻子結婚,第二年帶老婆去呼市打工。據說老婆長得不錯,為他生了個女兒。

1996年04月至2005年07月,趙志紅在呼和浩特和烏蘭察布兩地往復流竄、大肆作案,近10年間盜竊、搶劫,強姦、殺害女性共十幾起,最年幼者僅12歲。在這期間,他和妻子離婚。

他和其他幾個兇手不同的是,他總是笑眯眯的,而且巧舌如簧,能言善道。可能因此被稱為微笑殺手吧。

他的外表和談吐的迷惑性導致獨自在家的12歲小姑娘為他開門,兩名女大學生和一位國家幹部在深夜自覺自願地上了他的“黑車”。

在他被捕後,兩個“女朋友”上警察局去替他求情,表示他是好人,一定弄錯了。

對,就是這個人,被捕後主動承認1996年“4.9”女屍案也是他所為。經過十年重審,法院終於因為證據不足還給“呼格吉勒圖”清白。而趙志紅也多活了10年。(最高院最後並沒確認趙志紅是1996年“4.9”女屍案的兇手)


“微笑殺手”趙志紅

(冤屈而死的“呼格吉勒圖”)



“微笑殺手”趙志紅

(微笑殺手 趙志紅)


【沒藥花園】因為趙志紅嘴能說,所以留下了很多精彩的採訪記錄,給了我很多信息。

記:還記得第一次強姦、殺人是在什麼時候嗎?

趙:是在1996年4月,對性的渴望導致我走上了強姦、殺人的第一步。這一次作案,可以說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使我從一個好人徹底變成了一個壞人。這以後,我開始對自己放縱。

和其他案子(除華瑞茁)一樣,他們坦白性慾是作案動機,至少之一。

但他和其他人的不同之處在於,他能說、善交際、在日常生活中的異性緣也不錯。2004年被捕時,他不僅和一個女幼兒園園長同居,還和另一個19歲幼教交往。據說還和兩名學生家長保持關係。

記:從你結婚後到被抓獲前,你的生命中可以說從來不缺少女人,你為什麼還會屢屢作下強姦、殺人案?

趙:是的,我的身邊從來沒有缺少過女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多。在烏蘭察布市集寧區開幼兒園那段時間,因為沒有掙到多少錢,和該幼兒園的負責人張老師的關係也時好時壞,對閆老師想愛不敢愛的現實,使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那時候很煩燥,總想找個地方發洩一下。作案也是我尋求解脫和刺激的一種途徑。每次作案前,我的心情都不是太好。久而久之,我對作案上了癮。


為什麼這樣一個能和女性順暢溝通、甚至同居關係融洽的人,既有唾手可得的性,也有情感交流,會成為這類連環殺手?

這種困惑,也讓我對這類兇手的作案動機考慮更深。他們在應付警方、記者時,總是把一切歸結於性慾或者錢,這其實是為了迴避內心真正的痛苦。

沒藥花園綜合分析


普通人身份


看了這幾個案子,很容易發現,人們一直以來對這類變態連環殺人案兇手存在很大誤解。

首先,警方開始對白銀連環姦殺案的兇手的側寫是:沒有伴侶、缺少性資源、獨居的男性。

但恰恰相反,無論是高承勇,還是強姦殺害女性的連環殺手許廣才、華瑞茁、趙志紅,他們都有老婆、有家庭,甚至是在結婚前後才開始作案的。

(我發現美國的許多連環殺手也都有穩定的家庭)

這至少證明這些人作案並不是因為普通的性慾得不到滿足。

其次,許多人認為這類變態的兇手肯定面目猙獰。但事實是,他們的長相併不可怖,有幾個看上去還很和善。那些被趙志紅騙上車後殺害的女性恐怕當時怎麼都沒想到這個身材矮小、笑眯眯的男子會是連環殺手、入室搶劫犯。

再者,這些兇手作案時如此殘暴,我們很容易認為兇手平時在生活中就應該充滿暴力傾向。但其實他們中許多人在日常生活中都表現得溫和、波瀾不驚、情緒掌控很出色,甚至顯得懦弱。

高承勇無論在熟人還是外人面前,都基本不動怒。

趙志紅和園長張老師同居時,張老師喜怒無常,脾氣暴躁,而趙志紅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溫順好男人。但他一轉身,卻去強姦和殺害陌生女性。所以他入獄後,幾個女友怎麼都不信。

此類案件告訴我們,要拋開思維定勢,識破危險人物的偽裝。

理想與現實的落差


記:你的理想是什麼?

趙:沒有來到呼市前,我從電視上和報紙上看到中國第一村江蘇省華西村的發展史後,對比我家鄉的落後面貌,我很看不起當地鄉政府的那些領導,覺得他們很無能,曾經一度想把當地鄉政府承包下來,像華西村一樣,給家鄉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在我的腦海中還曾經有過規劃我們家鄉的藍圖,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想法就被殘酷的現實磨滅了。


原來趙志紅曾有這樣的理想。這讓我想起了有記者採訪了白銀案高承勇的大兒子。

每日人物:親戚之間的糾紛還是經濟上的糾紛?

高玉言:親戚之間。主要涉及我爸爸這邊的人,不太好說。這個問題我只能告訴你有糾紛,另外一方面他有其他方面的……應該是事業或感情方面。他高中畢業之後,發展遇到了一些挫折。

每日人物:可以說一下嗎?

高玉言:因為我爸當時考飛行員,當時八十年代體檢非常嚴格,全縣只有兩個人過了,我不能保證信息一定準確。然後他的成績剛過,當時只招一個人,當時因為政治審查的原因他就沒有進去,我們家在解放後是地主,屬於成分上差一些。這對他來講是比較大的挫折。事業上的挫折是會引發感情上的挫折的,你應該知道。

每日人物:他會跟家裡抱怨嗎?對他的性格造成什麼影響了嗎?

高玉言:這東西對他的心理狀態肯定造成了比較大的打擊。這些打擊可能引發了一連串的打擊。傷害是比較大,可能對他的性格造成了一些影響。我是這麼猜測的,掌握的信息也不是很多,都是聽我媽說的,我只能說是推測。

每日人物:政審有連鎖反應,是因為父親當時有女朋友嗎,所以有一些影響?

高玉言:對,我覺得也是這樣。當年的事情我也說不清楚,而且也是上一代人的事情。

每日人物:自己主觀上有意願嗎?還是說寒心了不想見?

高玉言:寒心,這個不好說,覺得比較可憐。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每日人物:可憐在哪?

高玉言:比較複雜我也不想多說。而且我也是斷斷續續聽我媽跟我說的。我昨晚基本沒睡著,我在想他為什麼會這樣。我覺得那些原因應該不至於做那些事情。

每日人物:父親以前有沒有說過小時候經歷過什麼挫折?

高玉言:知道一點點,但現在不太方便說。


先不說大兒子是否表現得過於冷漠,他的談話透露出:高承勇本來差一點點成為飛行員。他是全縣唯一兩個通過飛行員體檢的人,卻因為政治審查不通過,夢想再次破滅,甚至還因此失去當時的女友。


“微笑殺手”趙志紅

(白銀案兇手 高承勇)


高承勇在80年曾兩次高考落榜,一次僅差幾分。80年代,讀高中的人都不太多,很多選擇中專、職高,因為更好找工作。讀高中的人,大多奔著大學去的人。可大學夢破滅,緊接著飛行員夢也破裂,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他最終被打落,冰凍在了凌冽的現實中,不可動彈。

而後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呢?他和妻子結婚後,關係不和。他一生荒廢,處於社會底層,到處打零工,做苦力勞力,直到老年,被妻子叫回來在她的小賣部幫忙。誰能想到這個卑微的老頭,曾經有過雄心壯志。


“微笑殺手”趙志紅

(趙志紅被捕前後近照)


趙志紅雖然小學文化,但他喜歡看雜誌,也有遠大理想。他和記者的交談中,他的表達非常流暢,誠懇,有條理,甚至有說服力。

高承勇對十幾年前那麼多起作案的記憶竟然可以精確到分鐘以及受害人的明確特徵,(警方沒有找到幫助記憶的日記本),可見他的記憶力很強。

趙志紅和高承勇之間有了一個不會被留意的共性:兩人智商都較高,本來都有大抱負。案發前都獨自面對著理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卻又不曾/不能和人交流自己內心的苦悶和失望。

這種苦悶是內心最深處的。他們哪怕將死,也不願意剝開這層最深的傷疤展示給人看。

還有中國近代史上殺人最多的楊新海。他在初中時成績也名列前茅,畫畫很有天賦。高中因為家境貧窮一直遭到同學嘲笑,而輟學去建築工地上打工,後來據說殺死了67人。

反抗平庸和懦弱


顯然,這些人作案是為了滿足扭曲的性幻想,追求刺激。但這是最表面的一層。而它背後的問題是:為什麼有些人會想要追求這種極度的刺激?

一、因為生活太過“平庸”,他們各方面的慾望得不到滿足,他們被困在了人生的泥潭裡,壓抑且絕望。(平庸是相對於每個人的抱負而言的。)

二、因為他們對自己懦弱、自卑、無能的性格充滿反感,厭惡自己,導致他們要尋找一種方式去奪回人生的主動權,做一個“自信的”、“強大”的自己。

一和二通常都是交織在一起的。

記:想過通過什麼途徑實現這個理想(承包鄉政府)嗎?

趙:來到呼市以後,我對社會上的醜惡現象瞭解得更多了,認識到以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改變這個社會。如果再把自己的這個的想法說出去,別人肯定會認為我是一個瘋子。從那時起,我開始否定自己,同時也把社會上好的一面否定了,並且開始作案。

可以看這段關於白銀案的報道:

從他(高承勇)的供述中可以確定的是,因為第一起案子(1988),他嚐到了“殺人的甜頭”。

1998年,他作案四起,殺人逐漸演變成一種機械性的行為。汪洋說,這一年是高承勇心靈最扭曲的時候。

高承勇告訴警察,“到那兩天,我就急得不成,就覺得心裡慌,就要殺個人,還要割器官,晚上會越想越興奮。”

我也曾好奇,為什麼他們第一次殺人都在結婚前後、生子前後那段時期。從白銀案看,1988年,高承勇第一次作案那年,他的父親重病在床,懷孕妻子和他常常激烈爭吵。高承勇大兒子的出生,加劇了家庭矛盾。高承勇清晰感知家庭的貧窮和自己的無能,更是一眼看到了自己老死的樣子:和一個什麼樣的女人,過什麼樣的日子。正是這種壓抑,讓他想要找個出口宣洩。


“微笑殺手”趙志紅

(高承勇近照)


他們第一次強姦殺人都帶點偶然性。可惜他們沒有被抓到。這種掌控他人生命的過程在記憶中形成了刺激,令他們回味許久,嚐到了甜頭。於是他們躍躍欲試,最終出手殺第二個人。

他們在現實生活中活得越窩囊,越失敗,就會迷戀在作案時的“力量感”,彷彿在另一個世界裡,自己特別牛X,成了神/惡魔,能主宰他人生死。

此後,他們形成了路徑依賴。每當他們為現實苦悶時,他們會以這種方式去實現性幻想,去發洩失意,去獲得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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