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樑思成之死

那是一個群星閃耀的年代,那也是一個巨星隕落的年代。他們或是學貫中西、或是奔走疾呼,都只為讓滿目瘡痍的中華大地多些生機。他們有的人倒在了圖強前進的路上,如:聞一多、馬相伯。但更多的人在熬過了凜冽的寒冬後,卻死在了春天裡。如:陳寅恪、梁思成、吳宓、葉企孫、翦伯贊等。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1955年3月31日深夜,飽受了幾十年肺病折磨的林徽因在北京同仁醫院治療。氣息微弱的她叫來護士,請求見梁思成有話要說。而梁思成早在3個月前因積勞成疾也住進了這家醫院,並且就在林徽因隔壁的病房裡療養。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但林徽因的請求卻被護士以“夜深,明早再說”為理由拒絕了。可林徽因終究沒有熬到天亮,於第二天清晨去世,終年51歲。隨著林徽因的去世,她在彌留之際有什麼話要對梁思成說,也成了謎題。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相比於林徽因的“善終”,梁思成可沒那麼幸運了。就在林徽因死後10年,梁思成就被“文革”批鬥,在被折磨了6年後,一代建築學宗師溘然長逝,享年71歲。而梁思成的這段磨難史卻在後人臆想中的二人的感情史中被淡化、被時代所抹掉。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林徽因和梁思成

梁思成的父親梁啟超和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是摯友,在北洋政府段祺瑞時代,他們分別擔任過北洋政府的財政總長和司法總長。因這一層關係,時年15歲的林徽因同18歲的梁思成於1919年在北京相識。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5年後,在梁啟超的安排下,梁思成和林徽因一同去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學習建築學專業,二人從此相互欽慕。1925年,也就是他們出國留學的第二年。東北奉系軍閥張作霖內部發生叛亂,張作霖的左膀右臂、張學良的老師郭松齡叛變。而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則參與郭松齡的叛軍之中。不幸的是,在戰爭中,林長民被炮彈擊中身亡。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林徽因與父親林長民

梁啟超於國內緊急書信一封給到梁思成讓其告知林徽因此事,而梁思成也給到了林徽因極大的精神安慰。在這段變故中,失去父親依靠的林徽因也重新找到了另一個男人的肩膀,就是梁思成。1928年在梁啟超的安排下,梁思成與林徽因在加拿大梁思成的姐姐梁思順家舉行了婚禮。那一年梁思成27歲,林徽因24歲。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梁啟超

同年8月份,學業有成的梁思成夫婦回國。在梁啟超的安排下,二人在瀋陽東北大學創立了中國最早的建築學系。不幸的事接踵而來,就在二人回國後的第二年,梁啟超的腎病已病入膏肓,一場醫療事故,讓一代國學大師溘然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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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成

梁思成夫婦二人從瀋陽緊急趕回北平奔喪,併為父親設計了古樸莊重的墓碑。令人唏噓的是,梁思成人生中設計的第一件建築作品竟然是自己父親的墓碑。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梁思成大殿測繪

死亡同樣是新生,就在父親去世的同年8月,林徽因在瀋陽生下一女兒,為了紀念晚年自號“飲冰室主人”的父親梁啟超,二人給女兒起名為梁再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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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成手繪佛光寺東大殿正面圖

1931年“九一八”事變前夕,東北戰事已劍拔弩張。在中國建造學社社長朱啟鈐的邀請下,梁思成夫婦南下到北平在學社內擔任要職。後來梁林夫婦又有了一個兒子,取名為梁從誡,來紀念宋代建築大師李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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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成手繪應縣木塔寺

從1930年到1945年,15年的時間裡梁思成林徽因夫婦二人共同走了中國的15個省,190多個縣,考察測繪了2738處古建築物,很多古建築從此加以保護。比如像河北趙州大石橋、武義延福寺 、山西的應縣木塔、五臺山佛光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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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測量佛光寺經幢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北平淪陷。為了使中國教育命脈得以延續,北京大學校長蔣夢麟、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共同將三所大學南遷,最後安置在昆明,史稱西南聯合大學。而梁思成全家也一同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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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考證大梁文字

1940年,林徽因又跟隨梁思成的工作單位-中央研究院遷到四川宜賓附近的李莊。顛沛流離的生活和艱難困苦的環境,再加上附近的硫磺礦,使原本有肺病的林徽因病情加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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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破之後,便是家亡。盧溝橋事變後,林徽因的弟弟林恆成為中國空軍航空學校第十期學員。當梁家遷到李莊不久,從學校畢業的林恆在成都上空與日機作戰時不幸陣亡。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梁思成得知噩耗,轉道成都收斂了林恆的屍體,將他的遺物——一套軍服、一把畢業時由學校配發的“中正劍”帶回家。而這把劍在26年後成為梁思成被批鬥的“罪證”,最終導致他悲憤而亡。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左:林徽因、中:泰戈爾、右:徐志摩

據說,梁思成同當年徐志摩飛機失事撿回一塊飛機殘骸給到林徽因一樣,這次他在林恆的遇難地也找到一塊飛機殘骸帶回李莊。後來林徽因將這塊殘骸掛在自己的床頭,以示緬懷。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而這個時期林徽因的作品中那種惆悵、蒼涼已代替了戰前那恬靜、飄逸的格調,這宛然是第二個李清照。

抗戰勝利後,梁思成全家於1946年8月回到北平,看到北平內內無數巍峨壯觀、雕樑畫棟的古建築在戰火中已是殘垣斷壁。這讓夫婦二人憂心如焚,寢食不安。此時林徽因的肺病日益嚴重,已是風燭殘年。為了挽救和保護更多的古建築,她依舊拼命地工作著。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1952年,梁思成、劉開渠主持設計人民英雄紀念碑,林徽因被任命為人民英雄紀念碑建築委員會委員,抱病參加設計工作,與助手關肇鄴一起完成了須彌座的圖案設計。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但很多古建築躲過了戰火,卻沒躲過人禍。1953年5月,北京開始醞釀拆除牌樓,眼看四朝古都的古建築將毀於一旦。梁思成與時任北京市長吳晗發生激烈爭吵,林徽因更是當面指著吳晗的鼻子怒斥::"你們拆掉的是800年的真古董……有一天,你們後悔了,想再蓋,也只能蓋個假古董了!"。那時她肺病已重,喉音嘶啞,但其神情與真心令在場者動容。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病床上的林徽因

終於,1955年4月的第一天清晨,林徽因撒手人寰。她寫了《你是人間四月天》,自己卻在人間四月的第一天遠去。按照梁思成夫婦生前約定“後死者為對方設計墓體”的承諾,梁思成親自為自己的妻子設計了墓體。


追悼會上,林徽因生前好友金嶽霖、鄧以蟄聯名為其寫上一副輓聯:“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林徽因此時的仙逝無疑是上帝對她的仁慈,否則在“文革”的浩劫中,她高尚的靈魂將會受到摧殘。

夫人的先去使她躲過浩劫,而梁思成卻沒在“文革”中倖免。浩劫開始時,梁思成與其他留美派系的教授一樣被打成“反黨分子、反動學術權威。”他被警衛兵反手捆綁,胸前掛著一塊巨大的黑牌子,上面寫著:“反動學術權威梁思成”,還在“梁思成”三個字上打了一個“×”。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最終紅衛兵衝進清華園梁思成的家中,翻箱倒櫃地開始搜查。最終他們找到了那把林徽因弟弟林恆的遺物—“中正劍”,這是林恆畢業時,學校頒發的佩劍,上面刻著“蔣中正贈”。林恆殉國後,這把劍一直被梁思成收藏著。在當時的軍人看來,這是無上的榮譽。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但在這幫土匪般的紅衛兵看來,便是反共的證物。他們拿著劍得意地叫到:“蔣介石、蔣介石,我們發現了蔣幫特務的罪證。”很快,從梁思成家中抄出蔣介石親自贈送寶劍的消息在清華園中不脛而走。梁思成也以“國民黨潛伏特務”的罪名被關押起來。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梁思成在長期棍棒和皮帶的折磨下,心力交瘁、生命垂危。最後在周恩來的親自過問下,梁思成才被送進北京醫院搶救。最終梁思成在絕望中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看到了自己生命垂危的同時,也看到了北京城中那些古建築消失的命運。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在彌留之際,他在絕望中對家人說了兩句話:“抗戰八年,我跋山涉水,先長沙,後昆明,再李莊。面對飢餓和疾病,我是過關斬將,終於迎來了勝利之日。現在看來,我是過不了‘文革’這一關了。”緊接著他眼中滿含淚水地說道:“世界上很多城市都長大了,我們不應該走別人走錯的路,早晚有一天你們會看到北京的交通、工業汙染、人口等等,會有很大的問題。50年後,歷史將證明你是錯誤的,我是對的。”說完,這位中國近代建築學的開山鼻祖與世長辭,享年71歲。

林徽因、梁思成之死

遙想當年,父親梁啟超和妻子林徽因去世時,梁思成親自為他們設計墓體。而當梁思成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整個清華園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為這位清華營建系的開山鼻祖設計一寸墓體了。但更可悲的是,林徽因的墓體在文革中被紅衛兵砸毀,遺骸被拋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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