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水滸傳》之林沖的悲情人生

導致悲情人生的主觀原因—道德與感情的雙重束縛

在《水滸傳》的一百零八將中,施耐庵也許有意將林沖塑造成一個如現代明星偶像式的英雄人物。從出場“豹頭環眼,燕頷虎鬚,八尺長短的身材,三十四五歲的年紀”的剛毅健壯氣宇非凡形象,到“仗義是林沖,為人最朴忠”的忠厚性格,林沖在有著萬夫不當之勇的時候也不失一些書生的儒雅之氣[4]。這我們可以從林沖的出場看出,水滸傳中很多英雄人物的出場,多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形象出現,亦或是出現在打打殺殺的場面,林沖的出場卻是“執一把摺疊紙西川扇子,瀟灑自如,氣定神閒”……和張貞娘信步走在去寺廟還香願的路上。很多人說林沖的相貌像張飛,身手如趙雲,隱忍性格像劉備,這樣集中三國時代三位優秀人物品質的“八十萬禁軍槍捧教頭”卻只能在荒野間發出“身世悲浮梗,功名類轉篷”的悲劇感嘆。世人評林沖之悲情,多訴其懦弱,隱忍和委曲求全的性格,一味的退讓,使壓迫自己的人更肆無忌憚。但是我更加認同另外一種說法——導致這位千古才高而名卑不得志的英雄人物苦難悲情的人生是道德與感情對於林沖的雙重束縛。

忠義千秋,浩氣長存

林沖出生於槍棒世家,岳父也是禁軍教頭,父親是東京的提轄官。在北宋“右文抑武”的國策下,儒學興盛,武將大都以熟知四書五經為榮,在這種環境下,雖然《水滸傳》並沒有交代林教頭的童年,但從中國傳承千年的封建家族制度來看,想必林沖從小在練習武藝的同時,也會接受過家族嚴格的儒學教育,這從後來林沖性格儒雅的一面可以看出。林沖平時待人接物儒雅敏慎彬彬有禮,遇到洪教頭這樣狂妄自大盛氣凌人的蹩腳教師爺,他也謙恭有禮(金批“儒雅之極”)。兩人開打時,洪教頭咄咄逼人,來個“把火燒天勢”(金批:“棒勢也驕憤之極。”)林沖則吐個“撥草尋蛇勢”,聖嘆讚道:“棒勢亦敏慎之至”,顯示了“大智量人退一步法”、先禮後兵的為人氣度和鬥爭風度。待正式較量時林沖一棒就將洪教頭掃倒地上,這時才真正反襯出林沖謙和儒雅中所含的力量[5]。儒學是以“仁”為核心的倫理思想結構,它包括孝、弟(悌)、忠、恕、禮、知、勇、恭、寬、信、敏、惠等內容,其中孝悌是仁的基礎。身為人子,當孝於父母,使家族生存延續;身為人臣,當忠於帝王,使國家國祚綿長;身為人夫,當守護妻兒,使家庭幸福美滿[6]。林沖曾經對陸謙說過:“男子漢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屈沉於小人之下,受這般窩囊氣”,一個空負滿身武藝的人對於自己命運的不恭一忍再忍,確實因為受到這等儒學思想帶來的道德壓力。

忠義二字也貫穿了林沖的一生。在根深蒂固的思想裡,身為北宋的子民,林沖要忠於“趙氏”的北宋王朝;身為梁山的頭領,林沖要義於梁山的眾兄弟。

林沖身為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在京城汴梁天子腳下,蒙受皇恩,吃著國家的俸祿,是屬於統治階級的一員。儘管林沖只是低層統治階級的一員,但這並不影響他對於北宋朝廷的忠誠。在被奸臣陷害之時,也害怕背上不忠之名,不敢反抗,不敢走上背叛朝廷的道路。而奸臣高俅父子和陸謙等人正是利用了這一點,高衙內在知道調戲之人是“八十萬禁軍槍捧教頭”林沖的妻子之時仍不放邪念,設計企圖霸佔;高俅對於兒子荒淫的流氓行為,非沒有不制止,反而設計欲除掉林沖;林沖的好友陸謙不但不盡朋友之責,反而背後傷人,將朋友看做自己升官發財的門路。試想,若林沖不顧及這些,在高衙內在廟中調戲他妻子之時為紅顏衝冠一怒,在攜刀誤入白虎堂之時為瀉奸臣陷害之憤,依林沖在後來梁山眾爆發的戰鬥力,用不了幾個回合便可以血洗白虎節堂。但是弒殺當朝太尉會讓林沖背上犯上作亂的罪名,變成不忠之人,而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林沖從小受到的教育能迫使他做的。對於北宋朝廷的“忠”將林沖的命運拖入了悲情的懸崖。

最終林沖認識到北宋政府的黑暗統治,走上梁山,走上反抗的道路,至此被奸臣迫害的家破人亡的林沖已經沒了對腐敗的“趙氏王朝”的忠誠,而對於“梁山生死同盟的兄弟”,林沖卻是“此生賣於梁山了”。他身為第一個到達梁山的天罡星,為梁山衝鋒陷陣,最後卻只排與梁山第五頭領,在五虎將中位於關勝之後,甚至搬出權利的核心中寨,與戴宗共同管理右寨。林沖的選擇,不僅是因為個人對官場的厭倦,更是出於對梁山的義氣,對梁山集團的責任,他選擇對權力的規避,為的是讓梁山的權力進行一個均衡的分配,他的退讓,實屬對梁山的未來發展考慮。《水滸傳》第八十回宋江三敗高俅並將其生擒上水泊之後,林沖離自己為愛妻報仇手刃仇人的最好的機會來了,也許自從林沖上了梁山之後,他或者唯一的希望就是為亡妻報仇,為自己雪恨,而這個林沖等了一生的時刻卻因為宋江等人想要的招安而失去了,這時林沖卻因為宋江說的這是眾人的利益而被迫沉默了。而在宋江等人招安之時,曾經身為統治階級的林沖,對統治者有清醒的認識,他不相信宋朝天子會真心招安,對招安提出反對意見。他認為招安不過是蔡京、高俅等奸臣設下的陷阱,招安凶多吉少。但是林沖的意見沒為宋江所採納,雖然他惱恨、痛苦、無奈,但是他又一次為了眾人的利益而沉默了,而在招安之後,出征方臘,戰功頗多,直到心力交瘁中風而亡。對於梁山眾弟兄的“義”讓林沖再一次被束縛了,連為妻子報仇的願望也無法完成,深淵繼續走向了悲情的深淵。(未完待續。。。。)

論《水滸傳》之林沖的悲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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