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微涼,不見憂傷

晚間的風,到底開始有點涼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時間,季節,在心底不再那麼分明。

以往,從前,時間是一步一步,鏗鏘凜然的,每一個日子都能不可迴避清清楚楚地摸得到痕跡。而如今,一天,一年,一年,一天,倒真也分不出有多少差別。一天過成了一年,一年彷彿也不過只是那麼一天。

白露已經過去好幾個日子,可自己到底活在秋天,還是夏天呢?

茫然。

又有多少時間和情緒,去弄清這個問題呢?

不經意地抬頭,銀杏葉竟然黃了,枯了,落了。還明明記得,昨天,對,昨天,銀杏樹才剛剛返綠。

匆匆,匆匆,又匆匆……

下午,父親回鄉下看望他的紅薯。每年,父親總會種點令人吃到生厭的紅薯。

每逢紅薯收穫的季節,家裡隔三差五地就會看見,水蒸紅薯,紅薯粥,紅薯乾飯,烘紅薯幹……

她常忍不住嘟囔幾句,明年能不能別種紅薯了?

父親總會說,好的,好的。

可等到第二年,父親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偷偷回鄉下,種上一二百苗的紅薯。

那時,她知道接下來的整個秋末初冬深冬初春,她都將無法擺脫紅薯了。

“這二百苗紅薯,我準備把它們個個長得有半個足球大。”

她不搭腔,只是皺著眉頭。她不知道說什麼,才能澆滅父親對種紅薯的狂熱。

“你不是喜歡吃紅薯啦,你不是常會買紅薯回來吃?”

“我又不是天天吃,偶爾吃吃才香,好不好?天天吃,早就夠死了。”

她說話的口氣不經意間衝起來。但她也不緊張,在自己家父親面前,她也用不著擔憂,用不著斟字酌句。

“好,不吃山芋,吃山芋苗,好吧?”

果真,後來每年,紅薯苗又成了她家的常客了。

她喜歡吃紅薯苗,頗有點吃不厭的感覺。紅薯苗好吃,但撕去紅薯苗的外皮卻要破費點功夫。

她沒有多少耐心去撕那層皮,大部分時候都是她的母親在那一根,一根,慢慢,慢慢地撕。

今晚,她沒有多少事情要做,便搬了張小凳子,坐在廚房間裡,跟母親一起撕紅薯苗。

“下過雨,山芋苗就好撕了。不下雨,皮黏著,撕起來真讓人著急。”

“紅梗山芋苗好撕,青梗山芋苗難撕。菜場門口賣菜的,大多數是撕青梗的,撕不乾淨,你們年輕人也看不出來。青梗的炒出來不好吃。”

“你表哥已經走了一年多了。你姨媽最近精神不好,走不動路了。不知道後面怎麼弄吶?”

“你姨娘上次跌下來,到現在還不能燒飯。過幾天不忙,再去看看她。”

燈下的母親,一邊撕著紅薯苗,一邊跟她說話。

好久好久,她沒有這麼耐心地聽她母親如此跟她嘮叨了。每天,她都匆匆忙忙地做著自己那些好像永遠也忙不完的事情。

是啊,日子真快,大表哥已經走了一年多了。只留受盡心傷的老母親,一天一日地在這世上熬著光陰。

一天,一年。一年,一天。此刻的姨媽應該最想把日子過成一年一天吧,那樣她也少受些活著的苦痛。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

年少時,總覺這話有點嚇唬人的意味。如今,人到中年,倒真真的兒敬畏這句話了。

因為敬畏,才會珍惜。

日子還是每天清清楚楚地能摸得著痕跡的過,那樣才好!

秋雨添涼,該加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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