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白楊的雄花序，就是有些人惡作劇時拿來嚇唬人的“毛毛蟲”。圖/GettyImage
楊柳絮的本質是什麼？
春天到了，華北平原又到了遍地飄毛的季節。一不小心，輕飄飄的白毛就鑽進鼻孔，激得人直打噴嚏。
疫情期間，大家對這些能影響呼吸道的小毛毛更是敬而遠之，生怕通過它們染上病毒。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楊柳絮到底是啥？它會不會傳播病毒呢？
這些白毛毛到底是啥？
在不同的地區，白毛毛們的“出身”也不一樣。
在華北平原，它們的源頭是旱柳（Salix matsudana）和毛白楊（Populus tomentosa）。而在江南地區，它們大多歸屬於懸鈴木（Platanus acerifolia），就是我們常說的梧桐。
▲ 旱柳的雌花序。圖/GettyImage
俗話說“無心插柳柳成蔭”，旱柳適應性強，生命力旺盛，耐寒冷乾旱的特徵也很好地印證了這一點。在我國，旱柳原產於黃河流域，但早已作為良好的綠化樹種，引種到全國大多數省份。
而同樣地，具備生長快、樹幹通直挺拔、根系發達、耐旱力強等諸多優點的毛白楊，也在幾十年來廣泛應用於北方地區的城鄉綠化，更是防護林、速生用材林及行道河渠綠化的優良樹種。
▲ 秋日的毛白楊。圖/Pixabay
從植物學上來講，旱柳和毛白楊倒算是同門下的不同“兄弟”——都屬於楊柳科，不過分屬於楊屬和柳屬。若要區分兩者，看它們的葉片最為容易：楊樹的葉片比較寬大，呈橢圓或卵圓狀；而柳樹的葉片則更為纖細，通常為狹長形。
不是所有的旱柳和毛白楊都是“四月飛雪”的罪魁禍首。正如會吸血的只有母蚊子，會飄絮的，其實只有雌株。
▲ 掛滿了雄花序的毛白楊。圖/GettyImage
楊樹和柳樹都是雌雄異株的植物。所謂雌雄異株，就是指在種子植物中，雌花與雄花分別生長在不同的株體上。僅有雌花的植株稱為雌株，僅有雄花的稱為雄株。在動物世界中，雌雄異體是再常見不過的情況，但是在植物中，雌雄異株卻是比較罕見。
正如非洲大草原上的角馬和獅子一樣，萬物復甦的春天，正是楊柳絮們盡情勾搭繁衍後代的好時機——面對心儀的另一半，絕不幹瞪眼。藉助“器具”、風力以及昆蟲的幫忙，楊柳們也能完成各自的交媾。
▲ 柳絮數量很多，在地上堆成團。圖/圖蟲·創意
每到初春，路旁總散落著不少適合搞惡作劇的“毛毛蟲”，這其實是楊樹和柳樹的雄花序，上面生著佈滿了長毛的小小的雄花。
略有不同的是，旱柳的傳粉大多數靠蟲，花朵基部儲存了甜美的花粉和花蜜，昆蟲吃著吃著就沾附在身上，幫助柳樹們完成了傳粉大業；而毛白楊傳粉則要感謝風，清風拂過，又輕又小的花粉四處飄散，力圖吸引著雌株的注意。
▲ 正在給旱柳授粉的蜜蜂。圖/Pixabay
比雄花稍晚一些時日，雌花在粘住空中的花粉，完成受精過程後，會發育成一個小蒴果，小蒴果裡面包裹著白色絮狀的絨毛，在絨毛中間藏著芝麻粒大小的由胚囊發育而成的種子。
隨著果實及種子的發育成熟，果實裂開，其中白色絮狀的絨毛便攜帶著種子藉助風力四處飄蕩，尋找適合的地方繁衍後代，紮根生息。
這些白毛毛，就是這樣，飄蕩開來。
為啥楊柳絮這麼多？
每顆成年楊柳樹每年產出28萬~1485萬枚白絮，重約一千克。這是個什麼概念呢？拿北京五環內來舉例，28.4萬棵雌株同時發力，能產生284噸飛絮，相當於57頭大象。
既然會飄絮，我們當年為什麼要種它們呢？
▲ 山東青島，五月柳絮飄落大地鋪“瑞雪”。圖/圖蟲·創意
這可能是困擾很多人的一個關鍵問題。
40年前，沙塵天氣是華北地區春季最大的敵人。風源地西北、東北地區，植被遭毀壞，土地沙漠化、水土流失現象非常嚴重。當時新華社報道：“一旦塵暴襲來，首都上空更是一片昏黃，白晝如同黃昏。”
華北平原，此時正處在荒漠化的邊緣。
▲ 被沙塵暴籠罩的北京。圖/視覺中國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綠化，綠化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種樹，種樹各方面最適合的就是楊柳樹。
楊樹是世界上分佈最廣、適應能力最強的樹種，從北緯22°到北緯70°，從低海拔到海拔4800米都有分佈。柳樹亦適於各種不同的生態環境，不論高山、平原、沙丘、極地都有柳樹生長。主要分佈於北半球溫帶地區。
毛白楊和旱柳是華北地區典型的鄉土樹種，在冬季嚴寒、春季乾旱、夏季高溫的華北平原也能頑強地生存下來。
▲ 楊柳絮飄落在道路邊。圖/圖蟲·創意
更主要的是性價比高，直到今天，楊柳樹都是最經濟且能最快成蔭的行道樹。胸徑（注：喬木主幹離地面胸高處的直徑）五六釐米的楊樹，一棵只需要二三十塊錢；一棵綠化用的一年生小楊樹苗，更是便宜到只要五六塊錢。而且楊樹完全可以裸根栽種，不像其他樹種那樣需要精心照顧補充養分。
簡單粗暴，而又快速直接。
但相伴而生的問題是，在同齡的苗木中，雌株要比雄株長得更快更粗壯，要達到高產，就需要以雌雄株25-50:1的比例配置授粉雌株。又由於苗木普遍以胸徑來計算其價格，長勢更好的雌株，自然產出更大，更能受到育苗企業的青睞。
▲ 北京，飛絮對人們的出行造成很大影響。圖/圖蟲·創意
很多園林機構也分不出楊柳的性別，所以，楊柳樹“陰盛陽衰”的現象相當嚴重。也許面對當下的“飛雪”盛況，我們會對此有所指摘。但其實，這是那個年代做出的最適合地理環境和現實條件的選擇。
我們該如何面對楊柳絮？
據北京氣象局消息，北京飛絮期一般從4月上旬到5月下旬，持續約50天。有人擔心楊柳絮會傳播新冠病毒，鍾南山此前表示，如果是在非常嚴重的疫區，柳絮通過病人飛沫或許會有些傳染。但目前不存在疫區，因此柳絮並非是重要傳染源。
飛絮雖然不是病毒的重要傳染源，但不好清理又容易到處亂飄，還會引起過敏，是鼻炎、哮喘患者的噩夢。小說《甄嬛傳》中，甄嬛就用柳絮殺死了一個哮喘的妃子。
▲ 河南許昌，市民騎電動車時捂住口鼻阻擋飛絮。圖/圖蟲·創意
所以，為了我們自己的身體健康，適當的保護措施必不可少。
在能夠做到的情況下，儘量減少出門機會。
外出時可以選擇性的佩戴防護口罩和眼鏡。
▲ 醫用外科口罩。圖/視覺中國
回到室內後及時洗手，清洗臉部，尤其是眼部和鼻腔。注意清洗頭髮。
多飲水，少食鹽，選擇健康食品，多食抗過敏食品。
▲ 正確的洗手方法。圖/圖蟲·創意
儘量避免將衣物晾曬在室外，防止毛絮附著在衣物上造成皮膚過敏。
如果出現反覆咳嗽的症狀，要及時到醫院進行檢查治療，防止出現哮喘症狀。
▲ 楊柳絮沉積在湖面上。圖/圖蟲·創意
也許有人會問，難道不能換樹嗎？其實，刨除成本不提，貿然改變整座城市的植物種類，反倒更容易引起過敏。北京林業大學教授康向陽在接受《三聯生活週刊》採訪時說：“行道樹最好的狀態就是長成參天大樹，鄉土樹種適應本地環境，而且本地人群對這些樹也適應，外來的樹種更容易導致過敏。”
另一方面，楊樹和柳樹早已紮根在中國人的鄉土情懷中。茅盾在《白楊禮讚》裡歌頌道：“這些雖在北方風雪的壓迫下，卻保持著倔強挺立的一種樹，哪怕只有碗來粗細吧，它卻努力向上發展，高到丈許，二丈，參天聳立，不折不撓，對抗著西北風。”
▲ 魯西北地區大面積的楊樹林。圖/圖蟲·創意
折柳送別更是成為傳統，折射在中國人的離愁別緒中。《詩經》中有“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李白也寫“年年柳色，灞陵傷別”。
有趣的是，在古代文人眼中，“楊”是柳樹，“柳”是柳樹，“楊柳”還是柳樹。你背過的“楊花落儘子規啼”、“楊花漫漫攪天飛”，這裡面的“楊花”，其實都是柳絮。
▲ 垂柳飄絮。圖/圖蟲·創意
梁元帝蕭繹在《折楊柳》中寫：“巫山巫峽長，垂柳復垂楊。”楊樹樹枝不是“垂”的姿態，這垂下來的顯然是柳樹枝。蘇東坡也曾經在描寫楊花的詩詞上標過自注，言明楊花是柳樹長出來的。
至於原因，《群芳譜》給出了一個解釋，比起柳樹在大江南北招搖，楊樹在南方基本沒有種植，受眾相對小。即使出現，一般也用“白楊”來指代。所以，楊花是約定俗成用來稱呼柳絮的。
▲ 河南許昌，園林工人在為楊樹注射抑制劑。圖/圖蟲·創意
楊柳飛絮，不過是它們繁衍後代的本來方式罷了。我們也在採取措施，通過注射抑制劑“避孕”、把雄株嫁接到雌株上等手段試圖解決飛絮給人帶來的困擾。也許還需要漫長的時間，但人與自然，總是這樣一步步摸索著達到平衡的。
▲ 園林工人正在修剪枝條，準備嫁接。圖/圖蟲·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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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Nico
編輯丨西湖醋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