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山世碩扔證事件裡的賽博味兒

互聯網、大數據、雲計算、物聯網、5G、人工智能等信息技術、通訊技術迭代發展,當絢麗的未來撲面而來的時候,我們發現賽博朋克再一次站在了我們身邊,甚至比以往更甚。

文︱朵啦

“3000人,只有得多,沒有得少。”

崑山火車站周邊的司機祝師傅回答網傳世碩一夜千名工人離職一事時表示。

9月初,世碩電子(崑山)有限公司一男子在面試現場點名後,將員工證件一張張扔在地上作為分發方式。相關視頻曝光後,引爆眾多網民的情緒與討伐:此舉是對員工人格尊嚴的踐踏。

這只不過是中國職場現狀,最“直白”的表達。對於此事,世碩也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草草發佈了官方聲明。湖北新聞、58同城等網站報道稱該廠中“3000名工人中已有2900名工人離職”“部分廠線癱瘓”等等。

顯然,新聞報道不實。據筆者獲悉,世碩屬中國臺灣華碩電腦股份有限公司名下的代工業務子公司,工廠工人基數在三萬左右,大型電子廠確實每天近上千人離職。工廠對於新人採用打卡55天返費的工作模式,奔著返費而來的短期工佔比較高。與此同時,學生工碰上開學節點,稍有漲高的離職率便被網絡放大了。

只是此次世碩事件的曝光,一石激起千層浪,讓大眾開始關注這些在代工廠打工的產業工人的工作環境、就業條件等問題。

科技電子,工人困境 —— 一股“高科技、低生活”的賽博朋克味兒。

賽博朋克英文為Cyberpunk,是“控制論”(Cybernetics)與“朋克”(Punk)的合成詞,又被稱為數字朋克、網絡朋克等。在眾多科幻設定裡,賽博朋克算是最出圈的。在未來,信息技術極其發達,人工智能解放了大量的生產力,同時許多反人性的技術削弱了人作為人類的屬性。最近兩年比較火的遊戲《賽博朋克2027》是此風格的典型之作。

崑山世碩扔證事件裡的賽博味兒

遊戲《賽博朋克2027》

崑山世碩扔證事件裡的賽博味兒

香港九龍城寨常被很多賽博朋克影片當做標誌性場景

在千禧年前,賽博朋克從視覺上與精神上衝向了高峰。在這個賽博朋克缺乏動力和活性,掙扎著尋求新可能的階段,人類文明已經高歌猛進衝向了信息時代,似乎已經把“控制論”與“朋克”甩在了身後。

互聯網、大數據、雲計算、物聯網、5G、人工智能等信息技術、通訊技術迭代發展,當絢麗的未來撲面而來的時候,我們發現賽博朋克再一次站在了我們身邊,甚至比以往更甚。

前些年中國電子科技製造業的大力發展,產線工人的需求也日益增加,廣大農村、城鄉結合部以及城市底層命眾蜂擁就業。他們從全國各地彙集到長三角、珠三角的工廠,夜以繼日的奉獻自己的辛勞汗水,是中國製造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崑山世碩扔證事件裡的賽博味兒

世碩電子新員工遷進員工社區

可是他們並沒有獲得應有的回報。崑山世碩粗暴發證背後,暴露出工廠在招聘大量臨時工後出現的管理亂象。

產線系統安排人的運作。系統架住了人,但系統不是人,談何人性。

或許這其實是諸多中國代工廠商共同存在的隱痛:管理規章嚴苛不說,勞務亦是繁重。當工人不容易,視而不見的勞動法,工會企業政府三位一體,超長的勞動時間,在缺乏必要保護的勞動環境下進行高強度的勞動,還有生產帶來的環境問題、健康問題等。

從絕對數額上來說,這批代工廠工人的工資收入的確比農村、城鄉結合部的工人高上許多。蘇州電子廠的正式員工普通職位年薪大概3萬-4萬;而某些高待遇的崗位及沿海的電子廠集團,年薪待遇高於7萬。世碩在“欣欣速聘”等平臺信息顯示打卡55天的返費為七千,據小編現場領取的中介單等資料獲悉,返費實為一萬兩千元。隨著國家對地方企業等相關單位的限薪要求,蘇州電子廠的各項待遇相較以前有所下降,但總體上仍高於一般企業包括機關事業單位。

不過高昂的房價、物價,工資收入並不足以讓他們在城市立足。幾乎所有的工廠收入都差不多,絕大多數人只能來回在國內工廠之間打轉。與此同時,房價、戶口、收入等就像新的三座大山,讓他們很難逾越。

儘管在當前的社會里,大學生看似遍地都是,而仍有多數的學歷停留義務教育或者是高中畢業的就業者,產線員工、建築工地上的員工、美團騎手、快遞員、滴滴司機等等這些社會的大多數主要集中在高中以及以下的學歷。

而在這僅有的受教育經歷中,個人基本的司法知識教育遠遠不足,甚至可以說基本為零。當這些民眾踏入社會,遇到不公和欺凌時,他們的司法知識儲備、應對能力以及經驗,都不足於面對,他們要麼忍受、要麼粗暴的動用武力,最終都會給自己帶來傷害。

世碩電子廠新聞中那三個員工大抵一直是這麼做的,只不過剛好最終被髮酵了起來。這樣的現象應該是一直存在,且被默認合理的,這不是偶然事件,是早晚必然事件。

在現在這個生產力發展水平下,重複簡單的體力勞動的價值有幾何?

此處的價值不是馬克思那種凝聚了人類無差別勞動的價值,而是不佔有生產資料的條件下市場給與的估價。

據世碩電子廠招聘現場的工作人員表示,提升返費後,9月10號左右的入職者達到兩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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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碩電子招募點 面試者絡繹不絕

於是,新鮮入社會的年輕工人和在多如牛毛的電子工廠裡周旋的老工人,在同一間工廠被剝削,而他們前輩奮力抗爭來的工人權益被晾在一邊;另一邊,工廠的總管可能在考慮如何用自動化的機器人取代某個崗位上的工人。

國內整齊漂亮的人類流水線作業建立在腦控的基礎上的,這個模式自帶傀儡屬性,在世界的其地區都很難複製了。然而無論勞工也好,工會也罷,最終敵不過自動化的大潮。大概中國會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國家領先進入賽博朋克的時代……

無情的是資本。資本家們看似手握資本,實際上資本家們也是為資本打工的。企業家要為公司發展做出獲利的決策,資本家們的身份註定了他們必須去獲取更多的利益——這是他們的立場所決定的道義。資本的第一任務一定是增值,紀錄片《美國工廠》福特通用搬離鐵鏽帶的時候,可沒有考慮當地人民還中產不中產。

而技術,讓資本運作更高效,讓整個社會都像機器一樣高效運轉起來,在賽博朋克主題的遊戲中往往擬定那麼一個大公司角色,包攬了整個社會的細節,在效率與人性的對立中,將人性壓縮到極致。自動化或許是人類生產力發展的歷史潮流,可被自動化機器人取代的工人卻沒有人為他們著想過。

那個時代還沒有到來,目前我們所看到的機器還只是大企業們,電子製造工人是工廠的螺絲釘,司機是打車平臺的地基,我們成為了電商平臺的流量和數字。精神上,電子遊戲、流行音樂和電視節目佔用人們的時間越來越多,消費者為文化工業製品的付費意願越來越強。

總會有一個更窮的地方或群體渴望用血汗換一點勞動產出,或許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勞動力剝削了,已經成為了一種發達的生產方式對落後的生產方式的剝削。

回頭再來看“崑山世碩”事件,外置位儘可說是底層互害,也可以說他們的軟弱無能。年輕一代搖滾了幾個夏天,仍難見其“朋克”的部分,浸泡在互聯網時代的人們大抵沒什麼可反抗的,沒什麼需要自我剖析的。

賽博朋克還會不會是個預言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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