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1
又是一次猝不及防。
對上林安喬笑意盈盈的眸子，江晚硬生生把到了嗓子眼裡地尖叫憋了回去。
她覺得自己已經對於這種驚嚇有了一定的抗性。
“你……”她張了張嘴，剛說出一個字，林安喬就把她心裡的疑問補全了。
“你想問我，我不是應該跟在餘明朗身邊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江晚重重點頭，她覺得很神奇。她還沒說出口，林安喬就已經知道了她在想些什麼，還猜得這麼分毫不差。
而這一次，林安喬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回答道：“當然是因為我們是同卵雙胞胎，心靈感應聽說過吧？”
“可我……”江晚遲疑道：“我似乎從來沒有感受到過……”
她的話說到一半頓住了。
不，她身上也出現過這種情況。
比如面對李樂的時候，心裡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殺意。比如看見鄭堯的死狀時，莫名覺得他死得很有美感。再比如在鄭夫人死前，她在心裡咆哮著要殺了她。
只不過，這種情況極其稀少。
江晚還以為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現在看來，這些情緒全都是林安喬的？
為什麼，林安喬的情緒總是這麼的……負面？
還有，明明此時此刻林安喬可以感受到江晚心中所想，為什麼江晚卻什麼都感覺不到？
林安喬給出瞭解答：“因為你從小就愚鈍。感覺認知都比常人慢一拍，並且遲鈍得可以。再加上，我不是一個情感波動很劇烈的人，所以你很少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但我卻時常能知道你的狀態。尤其在你感情波動劇烈的時候，比如現在。”
江晚感覺所有話都讓林安喬說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能乾巴巴的問：“你知道……我小時候？”
“像你這樣不記得才不正常吧？”林安喬笑了笑：“我們四歲才分開，普通的小孩子就算不記事，也該記得自己曾經有過一個雙胞胎姐妹吧？”
話是這麼說，江晚的確記事晚，否則她應該早就發現林安喬是自己的姐妹了，也不會誤以為自己是精神分裂等等，走了那麼多彎路。
只能說是命運弄人。
林安喬沒有興趣跟她扯什麼回憶，直接步入正題。
“江晚，你想不想回到餘明朗身邊？”
2
江晚狐疑地看著她。
她想不通。
到了現在，江晚似乎又有了小時候那種恨不得捶自己腦殼的衝動。她太笨了！
她搞不懂林安喬到底想幹什麼。
既然她是沈嘉樹的人，難道不是應該緊緊跟在餘明朗身邊嗎？為什麼半夜跑了回來，還問江晚想不想回到餘明朗身邊？
這個人，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我知道你現在滿腦子的問題，我也懶得跟你解釋，直接給你放錄音吧。”林安喬從兜裡拿出一支錄音筆，點開播放。
音量不大不小，但在一片寂靜的半夜聽來，驚心的刺耳。
江晚趕忙按住錄音筆，像只受驚的兔子，在房間裡環視一圈：“會驚動人的！”
“放心，這間屋子的隔音做得很好。”林安喬似乎對這裡十分熟悉，肆無忌憚又點開了錄音。
江晚聽見裡頭傳來誰用鑰匙開鎖的聲音，緊接著，是餘明朗的聲音。
“餓了吧？飯菜很快就好了，你先去換衣服洗手，等著吃飯就行。”
——這是晚飯時沈嘉樹放給她聽的那段錄音！
江晚趕忙聽了下去。
林安喬把吃飯那一段快進了，直接切到了餘明朗拿刀威脅她的那裡。
江晚聽著餘明朗冰冷甚至暴戾的聲音，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
他認出來了！
他知道林安喬跟江晚是不同的兩個人！
江晚按捺著心中無法用語言表述的感動，聽見林安喬跟餘明朗坦白了真相。
沈嘉樹是她的老闆，沈嘉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得到江晚。而林安喬跟餘明朗在三年前就認識了，並且是林安喬求沈嘉樹救的餘明朗。
不僅如此，那些意外死亡的案件、李樂、何天佑、鄭堯、鄭夫人，一環扣一環，不僅搬開了沈嘉樹的絆腳石，還成功讓江晚懷疑上了餘明朗，從而將她擄來……
還有，林安喬很感謝餘明朗，她……願意為了他把自己換回去。
錄音斷在林安喬帶著哭腔的那一句“我愛你”之後。
江晚聽完，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需要一點時間來捋一捋這龐大的信息量，但現在沒有那麼多時間給她。
林安喬連珠炮似的道：“我是來換你出去的……”
這幾個字還沒說完，房門就傳來咔嚓一聲，房間裡的燈也被人打開了。
林安喬和江晚不約而同往門口望去——
3
沈嘉樹就站在門口。
這麼大半夜的，他沒有穿著寬鬆的家居服，而是換上了外出的大衣，從頭到腳收拾得妥妥帖帖。
他那雙溫柔的眸子此時正直勾勾地望著房間裡，那兩張一模一樣的秀麗臉龐。
江晚的心臟幾乎要跳到嗓子眼了。
她就知道！不能這麼狂妄地把錄音外放，就算房間隔音再好，林安喬也有被人發現的危險啊！
沈嘉樹能殺了那麼多人，要是知道了林安喬的背叛……
江晚感覺自己背後都涼透了。
她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一股勇氣，把林安喬攔在自己身後，對上沈嘉樹的視線，硬著頭皮道：“不、不關她的事！你放她走！”
可話還沒說完，江晚就聽見自己身後傳來女孩子咂舌的聲音。
“嘖”地一聲，不耐煩極了。
雖然清晰，卻是那麼不合時宜，不合時宜到讓江晚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什麼幻覺。
她僵著脖子，就像發條生鏽的人偶一樣，緩緩轉過頭，就看見林安喬面無表情的，視線越過江晚，不悅地睨著沈嘉樹。
“我正演到好地方呢，你打斷我幹嘛？”
“這樣的好戲，一輩子只能演一次，你這麼大大咧咧地進來，我還怎麼在姐姐面前演戲？總不能把她打到失憶了，再重來一次吧？”
“沈嘉樹，你怎麼賠我？”
女孩子嬌氣又任性地抱怨，一句接一句蹦了出來。
江晚聽得一愣一愣的。
“演戲……？”她整個人都失神了一般，呢喃著問。
但沒有人回答江晚。
沈嘉樹快步走上前，江晚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還搭著一件厚實的女士外套。
沈嘉樹把外套抖了抖，披在林安喬肩上，一邊仔細地替她扣起了釦子，一邊道：“計劃有變，餘明朗不知道怎麼找了過來。人已經被攔在小區外了，但這個地方不能久留，我們得加快進程，先離開這裡。”
林安喬鼓了鼓臉頰，像個吃不到糖鬧彆扭的小孩子：“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我準備好的戲份都沒演完，精心計劃了這麼久，簡直功虧一簣！”
“好好好，小姑奶奶。”沈嘉樹單手用一種抱小孩子的姿勢把她抱了起來，拍著她的後背哄道：“重要的是達到目的，過程稍微省略一些也不妨事，我們先離開這裡，好不好？嗯？”
林安喬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看上去像是被哄好了。
4
江晚被這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對話弄暈了頭。
這又是什麼情況？
沈嘉樹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在江晚身上看過一眼，他滿心滿眼的，都只有林安喬。
甚至，林安喬打著赤腳，他直接用手去捂，一般的戀人都做不到這種程度！
簡直就像把她捧在了心尖上一樣。
“演戲”這兩個字又在江晚腦海裡跳了出來。
沒錯，這一切都是演戲。
什麼沈嘉樹喜歡江晚，假的。
什麼沈嘉樹是幕後大boss，假的。
什麼林安喬逼不得已跟沈嘉樹合作，假的。
還有什麼林安喬願意為了餘明朗來跟江晚交換，更是假的！
那究竟有什麼是真的？
江晚有種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的碎裂感。
她以為她已經發現了真相，結果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在告訴她，她自以為的真相，只是一場拙劣的戲？
在這場戲裡，究竟誰是惡人？誰是受害者？又是誰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做出了這一切？
江晚的大腦一片混亂，以致於她整個人都僵滯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就像石化了一樣。
沈嘉樹抱著林安喬離開，經過江晚身旁時，林安喬做作地用手捂住了嘴，驚訝道：“呀，姐姐你都聽到啦？對不起……我不能跟你換啦，剛才說的那些，都是騙你的呢。”
她甚至還惡劣地嘻嘻笑了：“本來以為自己找到了逃出去的希望，結果只是個騙局，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難受？有沒有恨我？”
江晚像一臺終於開始運作的機器，雙眼的瞳孔慢慢聚焦，她幾乎要在林安喬身上盯出一個洞來。
“你究竟想幹什麼？你這個惡魔！”
被人叫做“惡魔”，林安喬也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她開心地笑出聲，笑聲如同風鈴一樣悅耳。
“我想幹什麼，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你該不會以為，自己還能逃出去吧？”
林安喬像個惡作劇的幼稚鬼，陰陽怪氣道：“不會吧不會吧？都到了這個境地了，你還以為你有活路呢？”
江晚的臉色猛地一變。
5
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有多糟糕。
如果按照先前的情況來看，沈嘉樹喜歡江晚，想要得到江晚才把她困在了身邊。
她只是失去了自由，人身安全暫時還是得到保障的。
可是現在，沈嘉樹連跟她演戲的慾望都沒有。
江晚哪裡來的底氣覺得自己不會被傷害？
她陡然生出一種被盯上性命的危機感，眼看著沈嘉樹掏出了那把精緻的鑰匙，要上前替她解開鐐銬，江晚猛地後退。
先前她有多想擺脫這副鐐銬，現在她就有多想留在這裡。
鐐銬是直接焊在鐵柱上的，跟這棟屋子相連，只要江晚還戴著這副鐐銬，她就會一直留在這間屋子裡。
餘明朗已經找過來了，只要她再拖延一會兒時間，他肯定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
沈嘉樹現在給她打開鐐銬，肯定不是為了放她自由，而是為了推進計劃，把她帶到另外一個地方，然後……
接下來的事情江晚不敢想，她慌不擇路地想要逃跑。
但她怎麼可能比得過沈嘉樹的反應能力。
他長手長腳的，一步跨過來，就把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壓縮，江晚還沒來得及反抗，就再次被敲暈了過去。
她的意識在黑色的旋渦中下墜，昏迷前只有一個念頭……
“明朗……”
被攔在小區外的餘明朗正在想辦法翻圍牆，他在自己腳下墊了幾個磚塊，正準備助跑，就恍惚聽見了江晚的聲音。
他猛地抬頭，但夜幕之中，哪裡有江晚的影子？
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將他籠罩，餘明朗幾乎要將後槽牙咬碎。
他沒有半點猶豫，翻過圍牆，在地面上打了兩個滾做緩衝，頭也不回地奔向定位裡的位置。
可當他趕到的時候，一輛豪車正巧駛了出去。
沒有掛車牌，還用防偷窺膜把所有窗戶都封上了，在這種半夜三更出門，一看就很可疑。
餘明朗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就跟了上去。
但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個輪子？
他重重摔在橡膠跑道上，身體的疼痛讓他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可惡！”餘明朗捏緊拳頭砸在地面上。
卻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叮鈴”響了一下。
餘明朗掏出來一看，連呼吸都屏住了——
（第三十九章完，明晚十二點，更新第四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