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廉矩
【原文】
翰臣方伯廉正之風,令人欽仰。身後蕭索,無力自庇,不特廉吏不可為,亦殊覺善不可為。其生平好學不倦,方欲立言以質後世。弟昨賻之百金,挽以聯雲:“豫章平寇,桑梓保民,休訝書生立功,皆從廿年積累立德立言而出;翠竹淚斑,蒼梧魂返,莫疑命婦死烈,亦猶萬古臣子死忠死孝之常。”登高之呼,亦頗有意。位在客卿,慮無應者,徒用累歔。韓公有言:“賢者恆無以自存,不賢者志滿氣得。”蓋自古而嘆之也。
【註釋】
①風:作風。
②庇:保護,庇佑。
③不特:不只,不僅僅。
③為:效法,學習。
③質:這裡指流傳。
【譯文】
翰臣方伯廉正的作風,令人欽敬仰慕,然而死後家境蕭條敗落,無法庇護自家親人,這使人覺得不僅是清廉的官吏不能學做榜樣,甚至善良的事情也沒必要做。他一生好學不倦,正打算著書立說流傳後世卻不幸去世。我昨天送百兩紋銀幫助他辦喪事,又做了一副對聯悼念他,說:“豫章平定賊寇,家鄉保護人民,不要驚訝書生建功立業,都因為二十年積累道德學問才產生;翠竹斑如滴淚,蒼梧招魂欲返,怎可疑惑賢妻死節貞烈,也如同千萬載臣子死為忠孝的常行。”我這樣站出來大聲呼籲,頗有號召眾人學習之意,然而僅處於客卿的位置上,估計無人響應,只好獨自反覆感嘆不已。韓愈說過:“賢德的人經常無法維持自身生存,無德的人卻志得意滿,不可一世。”也是自古以來人們對這種情形的嘆息呀!
【原文】
古之君子之所以盡其心、養其性者,不可得而見;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則一秉乎禮。自內焉者言之,舍禮無所謂道德;自外者言之,舍禮無所謂政事。故六官經制大備,而以《周禮》名書。春秋之世,士大夫知禮、善說辭者,常足以服人而強國。戰國以後,以儀文之瑣為禮,是叔齊之所譏也。荀卿、張載兢以禮為務,可謂知本好古,不逐乎流俗。近世張爾岐氏作《中庸論》,凌廷堪氏作《復禮論》,亦有以窺見先王之大原。秦蕙田氏輯《五禮通考》,以天文、算學錄入為觀象授時門;以地理、州郡錄入為體國經野門。於著書之義例,則或駁而不精,其於古者經世之禮無所不該,則未為失也。
【註釋】
①自:從。
③:丟棄。
③備:完備。
④知:知曉。
③以儀文之瑣為禮:這裡指以儀式的華美瑣碎為禮。
【譯文】
古代的君子是如何竭盡心力修養德行的,我們是不能看到了;但他們修養身心,管理家庭,治理國家,平定天下,卻都秉持的是禮。從內部說,含棄了禮法就說不上道德;從外部說,合棄了禮法就無法協理政務。所以六卿之官設置完備,而記錄典籍以《周禮》做書名。春秋時代,士大夫通曉禮法,擅長遊說辭令的人,常能說服眾人,實現主張而使國家強盛。戰國以後,以儀式的華美瑣碎為禮,就是叔齊所譏諷的虛有其表。荀卿、張載小心謹慎地以禮為實務,可稱得上知曉根本,喜好古風,不追逐流俗啊!近代張爾岐作《中庸論》、凌廷堪作《復禮論》,也可以從中看到先王教化原貌的佳處。秦蕙田編輯《五禮通考》,把天文、算學錄入授時門一類,把地理、州郡錄入體國經野門一類。這樣做,對於著書的意義和條例來說,就有些繁雜不精,但該書對古代經營世事的禮則都全盤具備了,則說不上有什麼失誤。
【原文】
崇儉約以養廉。昔年州縣佐雜在省當差,並無薪水銀兩。今則月支數十金,而猶嫌其少。此所謂不知足也。欲學廉介,必先知足。觀於各處難民,遍地餓莩,則吾人之安居衣食,已屬至幸,尚何奢望哉?尚敢暴殮哉?不特當廉於取利,並當廉於取名。毋貪保舉,毋好虛譽,事事知足,人人守約,則可挽回矣。
【註釋】
①儉約:節儉。
③廉介:這裡指廉潔。
③至幸:萬幸。
④特:只,僅僅。
③廉:廉潔,引申為正當之意。
【譯文】
崇尚節儉是用來培養廉潔之風的。過去,州縣的佐官雜員有省城任職辦事,國家沒有薪水銀兩。如今,每月可領到數十兩銀子還嫌得到的少,是所說的不知足呀。要想學習廉潔正直,必須先知足。看到那些各地的難民,遍地都是死的人,而我們卻衣食住行不缺,已屬萬幸了。哪裡還有什麼可奢望的呢?哪裡還敢任意糟蹋東西呢?不僅應當正當地獲得利益,還要正當地贏得名譽。不要貪圖向上保舉獲得功勞,不要貪圖虛浮不實的名譽。事事知滿足,人人守紀律,那麼正當的風氣就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