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緣
那是十年前一個冬日的晚上，天色已拉下了帷幕，牆壁上的時鐘指向八點半，哥出攤還沒回家。家裡人左等右盼不見他的蹤影，按照往日回家的時間，他早就到家了。
不知他去了哪裡，是和熟人去喝酒呢，還是被壞人打劫了呢？家裡人胡亂猜測，焦急不安，四處打電話詢問。我們一聽也著了急，立刻全家裡人沿路尋找，有人去了哥擺攤賣菜的地方，菜攤上已經空無一人。
一種不詳的預兆籠罩著全家人的心頭，莫非哥是出了意外？有人提議“趕快撥打110吧，諮詢晚上的時間裡，有沒有交通事故發生。”於是，有人撥打了110。果不其然，晚上八點鐘，在郊區的一個路段發生一起交通事故，是路遇的好心人報的警，肇事司機已逃逸，當事人當場身亡被送到火葬場。
耳聞突如其來的噩耗，一家人都驚呆了。心急火燎地趕到交警隊問明情況之後，又火速到達火葬場的停屍房，看到一具屍體，面目全非，慘不忍睹，經反覆辨認確定是哥。一家人悲痛欲絕，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好好的一個人，竟然變成了一具僵硬的屍體……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哥告別了農村生活，從壩上老家趕著馬車拉著全家五口人，裝著簡單的家當，一路顛簸來到張家口，在郊區一個小鎮上租房安頓下來。哥為了維持一家人的生活，供兒女讀書，做起擺攤賣菜生意。
他每天清晨登上三輪車去菜市場接菜，不論酷暑嚴寒，還是風雨交加，他始終如一沿街串巷賣菜，直到晚上萬家燈火時，才收攤回家。
擺地攤賣菜很辛苦，占上好地方，才能賣得快。否則新鮮的蔬菜水分大，一上午賣不掉就會失去水分少了斤數，再加上一稱來百稱走，自然而然就會賠錢。冬天怕菜凍，要給菜保暖；夏天怕菜曬蔫了，要給菜遮涼。每天盼著生意好能把當天接的菜賣完，就能賺到錢，是最大的欣慰，不然放到第二天，就會賠錢。
我每當看到哥收攤回來，故意逗他“今天收入怎樣？”他高興地說掙了幾百元錢，有時，我碰上他“今天收入不錯吧？”他嘆了一口氣，意味著沒掙錢。
流動擺攤賣菜很不容易，每天好不容易占上一個攤位，剛穩定下來，還沒等開張賣菜，就被上班的城管吆五喝六地轟攆，馬上收拾菜攤另找地方。最難熬的是中午，即便是沒人買菜，也不能離開菜攤，簡單的買點飯充飢。因早晨起得早到了中午就犯困，一直要熬到下午四點多鐘，才有人陸陸續續出來買菜，忙碌到晚上七、八點鐘。
隨著城鄉經濟建設的飛速發展，地攤經濟也有了新的改革，每個街道都建起菜市場，從此，小商小販有了自己穩定的攤位，再也不用擔心被城管攆。哥也在離家不遠的菜市場租上攤位，進入新的菜市場賣菜，他更是信心滿滿，一年四季早出晚歸，樂此不疲。
哥為人熱情，誠實憨厚，賣菜從不缺斤短兩，深得顧客的信賴和好評，顧客都願意在他那裡買菜。有人出門忘帶錢了，走到他的菜攤上，他面帶笑容“沒關係，想要什麼菜儘管拿走，等下次買菜時再給補上。”他不僅為人熱情，還心地善良，看到上了年紀的老人可憐，經常送給一些蔫了的菜。
張家口的冬天晝夜溫差大。凌晨和晚上最低溫度達到零下25度，白毛風呼呼的刮，出門感到刺骨的寒冷，哥每天清晨堅持去接菜。家人幾次勸他休息吧，等天暖和了再出攤，哥說“不行，天氣再冷我也得接菜賣菜，我的顧客在等著買我的菜呢。”多少個夏日，外面下著瓢潑大雨，也阻擋不了他出攤的腳步，他胸有堅定的信念，以誠信為本，從不能耽誤顧客買菜。賣菜對於他來說，不僅是一份兒職業，也是一種責任。
我們和哥一家人住在同一座城市裡，多了一份兒親情，相互有了照顧。逢年過節兩家人歡聚一堂，其樂融融，敞開心扉，分享一年的喜悅和快樂。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那年、那天的夜晚，勤勞樸實的哥收完攤騎著三輪車回家的路上，路經十字路口，正要拐彎被迎面行駛的小轎車撞倒在馬路上碾壓過去，可憐的哥倒在血泊中，忙碌一天餓著肚子走了。
哥十幾年的辛苦付出，終於有了積蓄，在城裡買上樓房，兒女們都成家了。他正是苦盡甘來，兒孫滿堂，盡享天倫之樂時，卻永遠地與世長辭了，給親人們留下了無盡的思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