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楊柳灣(散文)

夢迴楊柳灣(散文)

楊柳灣是涇川縣城西面的一個小村子,是我童年及高中畢業後生活中一段不可磨滅的記憶。今年十二月十八日,涇川縣人民醫院骨科主任史博先生,發涵邀請我參加老家縣醫院落成慶典,當我再次踏上楊柳灣這塊神奇美麗的土地時,不由思緒萬千又浮想聯翩……

楊柳灣因涇川一中所在地而著名,這裡曾養育了著名音樂家楊大成,他1936年出生於涇川縣楊柳灣村,15歲考入平涼師範,隨後參軍並考入西安音專。曾任中央民族樂團團長,是我國著名作曲家,一生致力於音樂創作,先後創作了《鬧元宵》《小白樺》《垂柳》等眾多知名音樂作品。而在我的心裡,最迷人還是楊柳灣的山水和熟菜,到現在還能叫出小名的人。

夢迴楊柳灣(散文)

我不是楊柳灣人,我的老家在涇河北岸的棗園,到楊柳灣要涉涇河,穿縣城。我有一個小姑,解放前嫁給柳柳灣村的李家,住在涇川一中後面的半山凹裡。姑媽在時父母親常去,每年棗熟透了也讓我們兄弟姐妹幾個送些嚐嚐。

楊柳灣與縣城以小溪合子溝相隔,記得那時合子溝的水還是很大的,小溪上面有一座浮橋,供人畜通過,最讓我意外,最驚喜的是這座浮橋,也是我小時候到姑媽常去玩得最多,最有趣之處。那時貪玩,在木棧道的扶橋上來回跑,手扶鐵鏈,搖揺晃晃,那橋就如九曲環廊般地蜿蜒在水面上,人動景移,一步一景,讓人芳心大悅,每次都是讓父母親揪上耳朵才離開。

我不知這橋是誰修建的,就像我不知楊柳灣的名字是怎麼來的一樣。因為楊柳灣從我記事起村子裡就沒見到過楊柳樹,柳樹在汭河邊,合子溝畔。現有的還是涇川到崇信縣公路修通後栽下的。我後來也查過好多書,就連涇川著名學者,歷史學專家,著名作者張懷群先生,一九八三年利用三年時間,足跡遍佈十八個鄉鎮,二百一十四個行政村,行程二萬一千餘里,對涇川的每個村的名字起源進行了考察,唯一沒有定性的就是楊柳灣。有人說,楊柳灣的名字與左宗棠西北植柳有關,我以為不然,左公柳是近代發生在西北的事,而現在的涇川縣城,雖然是從明朝萬曆年間水淹安定郡,皇甫改涇州而來,也已有六七百年的歷史,在此之前,楊柳灣肯定是存在的。

當時在浮橋上玩耍,真沒想過,這座浮橋因修建涇祟公路在七十年代初拆除了,如果留到現在,也算涇川一景了。幾十年過去了,我一直在想,是誰有這樣浪漫的心思,竟然把路伸到水面上?是誰有這樣的創舉,可以打破常規,造出一條水路來?這個設計師必定是個多情而浪漫的人,必定是個酷愛大自然的人!因了他,才有了橋上人的快樂與享受。人在橋上走,水在腳下行,樹影人影水中的倒影,全成了不可描述的美景?肯定與涇川的歷史某一個人有關,而涇川著名八景的“汭幹晚渡”也與此橋有關聯。

夢迴楊柳灣(散文)

小時候多次隨母親去姑媽家,她的家離涇川一中百步之遙。從小我的活動範圍總是以涇川一中為為圓心,方圓不超過五里地。六十年代,楊柳灣共有五個小隊,除涇川一中,楊柳小學,合作醫療站建在川裡外。其餘的家家戶戶都住在丁家山一層又一層半山上的窯洞裡,就像現在網上發出陝北窯洞圖片那樣,有人說那叫美,窯洞是冬暖夏涼,要我說那是條件所限,出門不上就下,真不方便,那一位人不願自已居住之地寬暢方便呢?

楊柳灣南靠丁家山,北依汭河水,西面是賴王家 ,東臨過合子溝的小溪,過小溪上浮橋就是涇川縣城。村子的土地,比涇川縣城大了好多。從我記事起,就知道全村都是菜農,那時的生產隊,按照人的能力大小,枝術高低,分好多小組,犁地、整埂、種菜、撥草、掏糞,灌溉,賣菜分工明確,每天下午收工後在生產隊的大場裡記工分,安排第二天的活,每日早上嘹亮的號聲吹響後,社員就自覺地趕到各此工作崗位,從不遲到,也不早退,家家戶戶十點吃早飯,下午三點吃午飯,每當夜暮降臨時,家家戶戶崖背上冐著濃濃梟梟的炊煙 ,小孩子們成群結隊在大場裡捉迷藏,滾鐵環,踢鍵子,年長的爺爺奶奶們抽著旱菸,拉著鞋墊,啦著家常,年青的小夥子,媳婦婆姨們擔著水桶,將一擔又一擔的井水挑回家中,直至水缸缸蓋為止,家門口的大黃狗靜靜地臥著,時有生人來時,會站起狂吠幾聲,主人的斥責後轉上幾圈,又靜了下來,現在想起,那才是整正的農耕圖,真正的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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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灣人多地少,又是菜農,春夏秋冬都有菜,每個社員國家每月還供給24斤糧票這在平涼地區是唯一的。表哥大我十幾歲,是楊柳生產隊的隊長,相當於現在的村長,支部書記姓田,叫田貴林,是復轉軍人,表兄每天的任務就是撿查各生產隊的工作, 還有表姐,沒考上高中,能打會算,是生產小隊的出納,也就是管錢的,每天的任務就是把派出賣菜社員的錢收集起來,與會計記帳後存起來,那時也沒有少監察局,紀委書記,可從沒見過表姐貪汙過隊裡的一分錢,後來被推薦上了北京體育學院,畢業後一直在平涼體校工作,直至退休,只是因為工農兵大學生的身份,沒有當上官。

夢迴楊柳灣(散文)

那時候,記得楊柳灣四季都是景。

春天,驚蜇一過,清明時節,背山的丁家山半屲上,桃、杏、梨、李子樹先後開花,白的白,紅的紅,粉的粉甚是好看,常常引來縣城裡的年青媳婦,姑娘前來欣賞。每年三月二十的廟會,丁家山是滿山的野丁香,芳香四溢,縣照像館的人總用設上一個攤位,供人合影留念。而楊柳灣裡人總會把新上市的韭菜、小蔥,水蘿蔔,菠菜,用框子擔到廟會上,讓前來跟會的人們嘗亇鮮。

春天裡,我到了姑媽家,並不去看廟會,唱的戲也聽不懂,會和村上的小朋友成群結隊去合子釁,汭河邊上,或者瑤池溝,王母宮山去看柳,折柳枝,做成小嗩吶,那種小嗩吶的作法到現在還記得。就是把柳枝截成不等的小段,兩頭剝去柳樹枝條上的皮少數,一手拿穩枝杆無皮部分,另一隻手用力旋轉,讓皮與枝幹就分離了,撥出枝杆,柳樹皮就成了內空如笛子一樣,從柳笛的一側剪上六個孔,然後將一頭的綠皮皮去掉,壓扁,一個柳笛就這樣做成了,粗一點的音調低而厚重,細一點的音調高而清脆,我還能用柳笛吹出過“東方紅”呢!

夏天,是楊柳灣人最忙的季節,菜地的各種熟菜,像辣椒,茄子,黃瓜,西紅柿,豆角,大蒜,遍地都是,那真是一邊熟菜的海洋,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給菜地澆水,全村的男女老少人手一把灑水壺,把所有的菜通通灑上水,如果遇上雷陣雨又要將菜地的積水排完。傍晚還要將第二天去進城趕集的菜摘下來,裝好,那時沒有塑料布,也沒有保險膜,只能一層層裝好,用布和報紙覆蓋住。夏收過後就要開始種胡蘿蔔、白菜,蓮花白,芹菜了,種這些菜,先是要把菜地整理的平平的,施上腐熟好的草木灰及人糞尿,那時沒有化肥,也沒有農藥,也沒有現在的塑料大棚,可種出的菜長的真好,吃起來真香甜,不像現在超市的菜,讓人吃上沒有口味。

秋天,菜地裡的各種冬菜正在屈壯成長,只要看管好就行,村上的人就會去丁家山山地裡收玉米,高梁,大豆,蕎麥,糜子,穀子,土豆,因為,這是村子裡唯一產糧食的地方,又會摘下已經熟透了的涇川齊犁,然後按工分分給每戶人家,說實話,那時是文革前後,家家戶戶還是解決了溫飽,年終各家各戶還能分上上百元的現金,並沒有像改革開放後一些文章上寫得那樣,吃不飽,穿不暖,家家戶戶都差不多,沒有特別富得,也沒有特別窮的,人與人之間還是有親情,相互愛護,相互幫助。記得表哥結婚時,表嫂家要了二百八十元財禮,就是全村人每戶五元集起來的。現在表兄一家人也修了二層樓,孩長上大學後在上海,濟南工作。日子過得幸福滿滿。

冬天,此霜降以後,就要把所有的冬菜收回來,白菜,蘿蔔,芹菜,蓮花白等全部要分配到戶,由社員在家裡將其裝窖深藏越冬,一直到春節再拉到集市上買,在涇川的南北二塬上那時吃的菜多半是楊柳灣的,照現在講,也算是個品牌了。

涇川楊柳灣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就是個種菜的好地方。這裡,山青水秀,氣候溫和,土地肥沃,村民個個都是種菜能友,當時有一個順口溜,“楊柳灣的白菜,棗園的棗。丁家山的水梨就像豆腐腦,”說得就是涇川的特產!

夢迴楊柳灣(散文)

醫院慶典的鞭炮聲,一下子讓我回到了現實之中,紛紛世事隨緣去,悠悠光陰似水流,青山依舊,白了人頭。 楊柳灣,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有江南水鄉的味道,其實她是內陸腹地涇川縣城郊的一個村莊。一九七四年底,我高中畢業後被徵到城關公社民兵營,參加當時的農田水利大會戰,當時我因通信報道寫的好,被選為民兵營的文書,在參加完涇川關山會戰,蘭家山治河,高家灣改土,吳家水泉、田家溝溝壑治理後,一仟多民兵又參加了三保工程(即修建涇汭河堤,保基本農田、保涇川縣城、保312國道)當時民兵營部就設在楊柳灣的賴王村,那裡有慶豐渠管理站,還有一個養豬場,那時沒有大型機械,十公里長,十米寬,五米高的大堤就是人工在“東風吹,戰鼓擂,” “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爭取勝利。” “反擊右傾翻案風”“農業學大寨”的口號聲中完成的,現在涇川縣城的南濱河大道就是在那戰天鬥地的歲月中鄒形的。而柳柳灣那時是全村勞動力全部上了工地,種的菜也全部供應給民兵營的戰士。我不知道,幾十年過去,當涇川的人們漫步在南濱河大道的林蔭之下,花壇草坪,涼亭之中,是否還會想到楊柳灣人的辛勤汗水與無私奉獻?

夢迴楊柳灣(散文)

老同學史博就是楊柳灣的人,他告許我,改革開放不久,楊柳灣也和全國所有農村一樣,將本來很少的土地分到了戶,開始村民便利用搭結縣城、水源充足、土壤肥沃得天獨厚之優勢,在自家耕種的一、二畝土地上經營露地蔬菜。種菜比種糧有明顯的經濟效益,到了90年代前半期,楊柳灣的絕大數農民都以種菜為營生手段。也學習搭建了大棚,讓涇川人,在冰雪封蓋的寒冬臘月照樣能吃上綠油油的辣椒、脆生生的黃瓜、紅喜喜的番茄…時光荏苒,近20年幾乎倏忽而過,楊柳灣的露地菜逐漸被臨近一些村莊的溫室、大棚蔬菜取而代之,大量的菜農也改行另謀生計了。

史博還告許我說:隨著城鎮化的進程,縣城西擴,楊柳灣已變成了縣城的一部分,這裡不僅有涇川一中,涇川四中,現已建成的涇川縣人民醫院,還有供電站,機械加工廠等:十幾個單位,而失了地後農民,已經無地種菜,只能轉行開個小飯館,洗車行,搬個小攤位,麻將館,村風也沒以前好了……

站在新建的涇川縣醫院外科大樓上,遠望涇汭河東去,楊柳灣的丁家山依在,瑤池王母宮山也在,涇河北岸大雲寺塔入雲端,涇河兩岸塔吊林立,大規模的城市擴建還進行,三縱二橫寬暢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一中四中不及傳來的郎郎讀書聲,我不由的心裡一陣緊縮,魂牽夢迴的楊柳灣還在嗎?

那種鄉愁是否從此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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