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朝雲橫度。轆轆車聲如水去。白草黃沙。月照孤村三兩家。
飛鴻過也。萬結愁腸無晝夜。漸近燕山。回首鄉關歸路難。
這首詞寫的是北宋末年一位女詞人的痛苦遭遇。
每當國難當頭時，總有人叛變投敵賣國求榮，如明朝的吳三桂、北宋的郭藥師，也總有人死戰不降、為國捐軀，如唐朝的顏杲卿、張巡，宋朝的向子韶、文天祥等人。
今天說的這個女詞人，她的父親蔣興祖就是這樣一位愛國英雄。
一、蔣興祖抗金犧牲
《宋史》卷四五二記載了一些宋朝的忠義之士，其中有蔣興祖的事蹟：
蔣興祖，常州宜興人，之奇之孫也。以蔭累調饒州司錄。睦州盜起，旁郡皆震，興祖白州將糾吏卒，絹戰具，盜不敢謀。以功遷官，知開封府陽武縣。陽武，古博浪沙地，土脈脆惡，大河薄其南。嘗積雨泛溢，埽且潰，興祖躬救護，露宿其上，彌四旬，堤以不壞。治為畿邑最，使者交薦之。
靖康初，金兵犯京師，道過縣，或勸使走避，興祖曰："吾世受國恩，當死於是。"與妻子留不去。監兵與賊通，斬以徇。金數百騎來攻，不勝，去。明日師益至，力不敵，死焉，年四十二。妻及長子相繼以悸死。詔贈朝散大夫。
蔣興祖是蔣之奇的孫子，蔣之奇這個人或許大家不太熟悉。當年歐陽修被人彈劾，說其和自己的兒媳有不倫之事。那個彈劾歐陽修的就是蔣之奇。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蔣之奇以這種方式被人記住，確實是一個遺憾。其實蔣之奇文武全才，無論治理地方還是鎮守邊疆，都頗有功績，還算是一個好官。
蔣興祖知開封府陽武縣時，正逢郭藥師叛變投金，金兵南下道經陽武縣。有人勸蔣興祖趕緊逃命避開，但是蔣興祖認為，自己家族幾代都是大宋朝的官員，寧可死在崗位上也不肯臨陣脫逃。
金兵最初來攻城的時候，僅僅幾百個騎兵，可見在金兵眼裡，小小的陽武縣不堪一擊，更能看出蔣興祖敢以螳臂當車的勇氣。蔣興祖僅僅守了一天，第二天就被攻破城池，自己力戰而死，妻子和大兒子也死於非命。
二、蔣興祖女兒的悲慘遭遇
宋末元初的詩人韋居安撰有《梅磵詩話》，記錄了蔣興祖死後，其女兒的遭遇：
靖康間，金人犯闕，陽武蔣令興祖死之。其女為賊虜去，題字於雄州驛中，敘其本末，仍作《減字木蘭花》詞雲：
"朝雲橫度，轆轆車聲如水去。白草黃沙，月照孤村三兩家。
天天去也，萬結愁腸無晝夜。漸近燕山，回首鄉關歸路難。"
蔣令，浙西人。其女方笄，美顏色，能詩詞，鄉人皆能道之。此詞湯巖起《滄海遺珠》所載。
陽武縣城破以後，蔣興祖的小女兒被"賊虜去"，路中經過雄縣，在驛站的牆壁上題了一闕《減字木蘭花》。
從這首詞可以看出，這個小姑娘也應該自幼飽讀詩書。古代的才女並不少見，只是大多數人不像李清照那樣出名罷了。
朝雲橫度，轆轆車聲如水去。朝雲，交代時間是清晨，朝雲之下，是如流水不斷的長長車隊，杜牧的《阿旁宮賦》寫到過轆轆而響的車輛：
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
據說宋史說，靖康之難以後，金兵押往北方的百姓和官吏有十萬之眾。蔣興祖女兒被虜往北方時，金兵還沒有攻破京師汴梁。
但是鐵騎所到之處，已經是一片蕭條。因此可以看到"白草黃沙，月照孤村三兩家"的淒涼景象。月照孤村，從早晨行到夜晚，這一路上，眼中所見已是白草黃沙了。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斬樓蘭終不還；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白草黃沙，都是遠離家鄉的北國景物。
天天去也，萬結愁腸無晝夜。也有版本寫作：飛鴻過也，百結愁腸無晝夜。無論是時光的逝去，還鴻雁無心飛過，此時父母兄長都已經戰死沙場，自己還能依靠誰呢？只有無邊無際無休止的哀愁與痛苦而已。
漸近燕山，回首鄉關歸路難。漸漸地，將要抵達燕京，如果說一路上還有一點點希望的話，那麼此時那一點希望的燭火也漸漸熄滅了。
蔣興祖女兒最終的結局誰也不知道，幾個月以後，汴京城破，徽欽二帝和更多的百姓、官吏被押解北方。不知道那個時候蔣興祖的女兒是不是還活在世上，如果她看到這番景象會是什麼心情。
結束語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每一次的改朝換代對於百姓來說都是一場浩劫，因此張養浩嘆息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每當我讀到靖康之難時，對於宋徽宗既怒其不爭又哀其不幸。可是讀到普通百姓因此而受苦受難的遭遇時，對這個昏庸皇帝的同情心就消失了很多。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但是有些人肩上的責任就是比普通人要沉重得多，如果生逢有才有德者居之是我們的幸運。
結束時，老街依照慣例填詞一首，《減字木蘭花·讀蔣興祖女詞作有感》：
韶光暗度，一晌東風花落去。殘月龍沙，夢醒孤鴻何處家。
愁腸斷也，蘆管哀鳴空夜夜。回首關山，淚灑人間行路難。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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