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鍾書《貓》:從立人設這一角度,談談成年人的面子生活

民國才子錢鍾書素有 “文化崑崙”的美譽,同時他還是一位幽默大師,擅長暗喻和諷刺,《圍城》就是一部風格獨特對知識分子進行諷刺的小說。

相對於久負盛名的《圍城》,錢鍾書收錄在短篇小說集《人·獸·鬼》中的一篇《貓》則不被眾人所知。《貓》也是一篇極具錢鍾書寫作風格的短篇小說,成書時間在《圍城》之前,與《圍城》中的諷刺風格一脈相承,文風相似,《貓》的問世也為《圍城》的創作打下了基礎。

錢鍾書《貓》:從立人設這一角度,談談成年人的面子生活

世人對《貓》的評價褒貶不一,有人說錢鍾書太過於毒舌,將當時文壇眾人都黑了個遍,而且每個人物背後都有與之對應的人物原型。與此同時,又有人欣賞錢老辛辣老練的文筆,能在一篇短篇小說中暗喻這麼多人物,也是他文采斐然的體現。

今天我們暫且不討論錢老在小說中涉及的那些暗喻,只單純地從小說內容出發,看錢老所表達出的關於成年人面子生活的感悟。

李太太:交往圈中最高貴的太太,丈夫眼中的女神,被虛榮和奉承供養的面子人物

“要講這位李太太,我們非得用國語文學家所謂的最上級形容詞不可。在一切有名的太太裡,她長相最好看,她為人最風流豪爽,她客廳的陳設最講究,她請客的次數最多,請客的菜和茶點最精緻豐富,她的交遊最廣,她的丈夫最馴良、最不礙事。”

從這些介紹中可以看到,站在讀者面前的是一位知書達理、交友甚廣、熱情好客、高貴漂亮的太太,可現實真是如此嗎?以錢鍾書一貫的犀利諷刺文筆來看,絕對不是!

錢鍾書《貓》:從立人設這一角度,談談成年人的面子生活

李太太面容姣好,一雙大眼睛把她的美貌都煥映烘托了出來,可這點睛之筆的雙眼皮卻是花了五百元日金做出來的;李太太愛貓人盡皆知,還給它起了個外國名字“Darkie”諧音“淘氣”,卻在“淘氣”舔了她臉上的一口粉之後將它摔了下去;李太太喜歡在家中開party,享受著眾人對她的讚美和恭維,卻在和頤谷攤牌之後,覺得自己的衰老、風頭、排場都像一幅幅重擔,壓得她喘不過氣。

與其說李太太在旁人眼裡的“形象”是別人賦予她的,倒不如說是她給自己定製的一個人設。在這個人設的規則之下,李太太對外要保持端莊高雅、要處處體現她的尊貴優越,甚至在丈夫面前也要如此。

她的苦心經營也換來了成果,丈夫的秘書齊頤谷成功被她吸引,甚至把正經主兒李先生交待的工作丟一旁,心甘情願地幫著李太太寫請帖、代看小說;好友說笑所有朋友的太太們裡,只有愛默穿的衣服最稱身,李太太也將這些話開心地笑納;眾人笑話李先生有了愛默這樣的美人在家,絕不會在外面有外遇,李太太卻得意的說有人愛李先生是好事,證明自己眼光不錯。

錢鍾書《貓》:從立人設這一角度,談談成年人的面子生活

可最後李先生真的有了一位妙齡女子相陪一同回南,李太太卻臉色發白,氣得掉下淚來。眼見自己被丈夫響亮地打了臉,愛默氣急敗壞地與頤谷坦白了,直接問他愛不愛自己?年輕怯懦的頤谷接不上招,落荒而逃,愛默既氣憤頤谷的膽小,又恨自己沒能在丈夫面前扳回一局。

一直生活在面子世界裡的愛默,並不是喜歡賣弄才情,只是愛操控這些朋友,看到他們像自己手下變戲法的碟子一樣,有本領拋開又能接住,心裡就得到了滿足感。而那位一直以來對自己言聽計從的丈夫,此刻卻揹著自己跟其他女人交往,幾乎敗光了她在旁人眼中的優越感,也毀了她一直以來苦心經營的完美光環。

李先生:懾於妻子光環下的懦弱老好人,只能通過找人代筆寫書來獲得心理安慰

“經過這兩天半的工作,頤谷對健侯的敬畏心理消失乾淨。他看到了建侯的無聊、虛榮、理智上的貧乏,對於建侯花了相當高的價錢僱了自己來幹這種不急之務,頤谷只恨他倚仗有錢,犧牲青年人的時間和精力來替他寫無意義的東西。”

結婚十多年來,李先生一直心寬體胖,為何突然來了興致寫書,完全是因為一次意外的刺激。

錢鍾書《貓》:從立人設這一角度,談談成年人的面子生活

一次宴會上,一位年輕的劇作家與李先生夫婦倆同席,這位劇作家在餐桌上就瘋狂地表達了對李太太的欣賞,為能與她同桌而感到榮幸,並約了上門拜訪。第二天這位作家果真帶著稿子來了,李先生偷偷地聽了兩人對話,只見全程都是在誇李太太,根本沒提及自己。

於是李先生受了刺激,決定從今以後不再借太太的光,反省自己要有個領域,或做官、或著作。仔細思量了一番發現自己竟沒什麼長處,於是只能藉著自己的出國經歷,準備先寫一本書出來。但苦於當初連外國畢業論文還是花錢僱猶太人完成,自己根本沒有文筆積累,於是才僱了齊頤谷做寫手,自己口述。

《貓》的寫作在《圍城》之前,在李先生的身上我們似乎也發現了方鴻漸的影子。年少求學的時候不務正業,等實際工作了才發現自己一無所長。李先生為了在李太太面前駁回面子,於是也給自己定製了一個人設,就是一位作者。

錢鍾書《貓》:從立人設這一角度,談談成年人的面子生活

“老實說,你給他的工作並不見得比我叫他做的事更有意思,你有本領寫書,自己動筆,不要找人,曹世昌、陸伯麟、傅聚卿都寫了好多書,誰還沒有僱用個書記呢!”

只可惜書還沒寫完,秘書卻被李太太搶了去,長期處於李太太影子之下的李先生終於忍受不了,和李太太吵了起來。李太太一句刺耳的話也扎進了李先生的心裡,直接證實了自己在妻子心裡一無所長的事實。一氣之下李先生回上海料理房子,因此才有了後來的外遇。

兩個好面子的人,卻給了彼此下不了的臺,成年人面子生活下的眾生相

“她突然覺得自己老了,風頭、地位、排場都像一幅幅重擔,自己疲乏得再也挑不起。她只想有個地方可以忘掉驕傲,不必見現在這些朋友,不必打扮,不必鋪張,不必為任何人長得美麗、看得年輕!”

李先生隨遇而安的態度,碰上了李太太的完美人設,頓時覺得自己夠不著了,於是他也給自己立了一個人設。可現實是被李太太抨擊得體無完膚,於是李先生也找了個妙齡女子,最終也讓李太太下不了臺。

在兩個人的這場較量中,彼此都卯足了勁來爭一口氣,可最後誰都不是贏家。李先生失了體面,李太太丟了面子,可在局外人陳俠君的眼中,不過是笑得前俯後仰的一個笑話。

生活的本質在於真實的自我,苦心經營的人設,最終只會成為困住自己的枷鎖

如今隨處可見的人設倒塌事件,是不是層出不窮:

錢鍾書《貓》:從立人設這一角度,談談成年人的面子生活

  • 以《戀愛達人》火熱的青春派偶像歌手羅志祥,私底下卻是個“運動達人“
  • 擁有博士頭銜的翟天臨,卻不知知網為何物?
  • 江一燕“參與設計”的別墅獲得了美國建築大獎,被調查只是作為甲方提出要求而已,最終別墅也因為違規改建而被拆除。
  • 朋友圈中每天畫著精緻妝容、享受美食、全世界到處遊玩的照片,背後卻是蓬頭垢面拿著手機不斷p圖的人

活得真實、活出自我才是生活的本質,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中的樣子,但這些不應該成為生活中的累贅、成為壓抑自己的精神稻草。通過立人設而得到的滿足感、讚歎的目光,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來得不真實。

奧巴馬的偶像是林肯,林肯身上堅強、仁慈和正義的精神一直深深地影響著他,一種無形的精神力量促使奧巴馬逐漸向林肯靠攏,想成為像林肯一樣受萬人敬仰的領袖。於是奧巴馬發憤圖強,在種族歧視嚴重的美國依然考取了哥倫比亞大學,一步步走入美國政治權利中心,最終成為了美國曆史上第一位非裔美國人總統。

捫心而論,成年人的生活中都需要面子,但這個面子並不是自己給自己搭框架、畫蛋糕而得來的,它需要付出足夠的心力、融入真實的汗水澆灌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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