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昌滅佛:是什麼讓唐武宗寫書了“會昌中興”的另一面?

在中國佛教史上,曾經發生過四次較大的滅佛事件,即北魏太武帝滅佛、北周武帝滅佛、唐武宗滅佛、後周世宗滅佛,而無論從規模還是影響力,唐武宗滅佛遠遠超出了其它三次滅佛。那麼,這場滅佛運動的震級究竟達到了什麼程度?為什麼武宗要對有唐一代已經極度鼎盛的佛教痛下殺手呢?

會昌滅佛:是什麼讓唐武宗寫書了“會昌中興”的另一面?

原因之一:財政狀況日趨拮据

<code>洎於九州山原,兩京城闕,僧徒日廣,佛寺日崇。勞人力於土木之功,奪人利於金寶之飾,且一夫不田,有罹其餒者;一婦不織,有罹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皆待農而食,待蠶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紀極……/<code>

這段出自武宗朝頒佈的《拆寺制》中的文字,可以視作"會昌滅佛"的首因,那就是經濟原因。其實這個原因在佛教鼎盛的唐代,已經相當明顯,為數眾多的僧尼和寺廟消耗了大量的國家財力,而隨之而來的寺院經濟作為一種新的經濟形式,在國家經濟中的比重也越來越重,唐文宗當時已經意識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曾說:"古者三人食一農人,今加兵、佛,一農人乃為五人所食,其間吾民尤困於佛。"只是因為文宗當時注意力全在壓制宦官勢力上,沒有抽出手來解決這一問題。

武帝即位後,隨著唐廷的財政狀況日趨拮据,加上討伐回紇和昭義的戰爭耗費了大量的軍費,武宗終於決定對積聚了大量財富又養活了眾多"閒人"的叢林禪剎出手了。而武帝的這個想法得到的是大唐首席執行官李德裕的積極響應,如果說當年身在成都聽圓明上人講經說法的李德裕更多地是在用佛法觀照自身,那麼彼時身居宰相之位的他,已經必須從中央政權的宏觀弈局中審視這一舶來的宗教。他知道,滅佛無疑會給窘迫的大唐財政帶來巨大的收益,更重要的,是在滅佛的同時,還可以對宦官勢力進一步削弱和壓制,因為彼時權傾朝野的宦官仇士良就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他曾任功德使之職,在他的帶動下,宦官勢力已經滲透進了這些佛門清靜之地,更成為他們斂財的重要出口。正基於此,當武宗拋出滅佛的想法,李德裕投給皇帝的,是心領神會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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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之二:武宗對道教崇信至極

當然,除了提振經濟,武宗滅佛的想法還緣於一個不可言說的原因——那就是他對道教的崇信。和他之前的許多唐帝一樣,武宗也頗好神仙之術,儘管此前已有多位皇帝死於丹藥之毒,但武宗依然認為,道家的煉丹術可以延續自己的生命,讓自己的帝業千秋鼎盛。在這種背景下,一個叫趙歸真的道士的受寵便不足為奇,武宗封其為左右街道門教授先生,並斥巨資修建了九天道場,於九壇受"法籙",更重要的是,他聽信了趙歸真對佛教的一番詆譭,史載,"武宗志學神仙,歸真乘間排毀釋氏,言非中國之教,宜盡去之,帝然之,乃澄汰天下僧尼。"當發韌於天竺之國的佛教在大唐會昌年間遭遇土生土長於中國的道教,一場在中國佛教史上被稱為"會昌法難"的風暴,已經不可避免地降臨。

會昌滅佛:是什麼讓唐武宗寫書了“會昌中興”的另一面?

會昌滅佛,烈度幾何?

會昌二年(842)十月,武宗的"滅佛"宣告開始,他下令凡違反佛教戒律的僧尼必須還俗,並沒收其財產。此後,武宗陸續下令限制佛寺的僧侶人數,不得私自剃度,限制僧侶蓄養奴婢的數量,很多寺院被拆毀,大量僧侶被強迫還俗;會昌四年(844)二年,武宗再次降旨,"不許供養佛牙",同時規定:代州五臺山及泗州普光寺、終南山五臺寺、鳳翔府法門寺等有佛指骨之處,嚴禁供養和瞻仰,如有一人送一錢者,背杖二十;若是僧尼在這些地方受一錢施捨者,背杖二十;會昌五年(845),武宗又出重拳,他下令僧侶40歲以下者全部還俗,就連天竺和日本來的求法僧人也被強迫還俗;同年七月,裁併天下佛寺,長安和洛陽開始允許保留10寺,每寺僧10人。後來又規定各留兩寺,每寺留僧30人。天下各地拆廢寺院和銅像、鐘磬,所得金、銀、銅一律交付鹽鐵使鑄錢,鐵則交付本州鑄為農器,還俗僧侶各自放歸本籍充作國家的納稅戶;到了會昌五年(845)八月,武宗下詔宣佈滅佛的"戰果":凡廢毀大、中寺廟四千六百餘所,蘭若四萬餘處,還俗僧尼充兩稅戶者,共計二十六萬餘人,寺院奴婢充為兩稅戶者,計15萬人,沒收肥沃良田數千萬頃。

會昌滅佛:是什麼讓唐武宗寫書了“會昌中興”的另一面?

至此,這場持續三年的"會昌滅佛"運動宣告結束。毫無疑問,在變成瓦礫的古寺禪剎上,在被掘毀的菩提樹旁,在被熔化的法器中,大唐的子民已經無法重返那個佛塔聳立香菸繚繞的佛教極盛時代,而作為會昌這個年號的主人,唐武宗和他以李德裕為首的臣僚們,則在被釋放的包括土地、人力和寺院經濟在內的各項財稅資源上,建立起一個王朝的中興。由此,唐武宗作為有唐一代二十二個皇帝中唯一一個堅決反佛的皇帝,必將迎來生前身後譭譽參半的評價,他也不得不面對人們對他的兩種截然相反的定論:一方面,他是有一定作為的中興之主,他的努力,挽回了大唐皇帝失落的皇權,而他在瓦礫堆上的執著行走,讓大唐的財政赤字重新有了充滿活力的表情;而另一個方面,他又是一個暴力武斷的屠夫,佛教,在他的時代遭遇到了滅頂之災,中國宗教文化的多元發展,在他的執政期內,出現了難以彌合的斷層,桴鼓驟停,鐘聲漸遠,而與之形成強大反差的,是道教的繁盛,神仙家們的彈冠相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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