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殘陽十一

文東嶽的姑姑當時正是青春年齡,雖然有了婚約,可是戰爭破壞了平常安穩的生活,使她遲遲無法出嫁。她的長兄,文東嶽的父親覺得還是留在自己的家裡更放心,就把婚事一推再推,留她和文東嶽的一家子住在一起。


那個醜鬼小隊長貌醜心惡,見到文東嶽漂亮的姑姑就動起了歹念頭,像只黃鼠狼一樣,賊眉鼠眼地踅摸著機會。

有一天,這個醜鬼小隊長趁文東嶽的姑姑下田幹活的時候尾隨強姦她,文東嶽的姑姑拼命地反抗,她抓破了醜鬼小隊長的臉,咬傷了他的手,結果被這個醜鬼用刺刀刺穿了胸膛。


憤怒的文家老小忍無可忍,他們要跟日本人拼命,卻敵不過這些全副武裝的士兵,日本兵鬨笑著狂毆文家人,可憐文東嶽的父親被打得昏死過去,一家老小也是遍體鱗傷。直到天黑,日本兵打累了就把他們關起來,文東嶽的父親看著一家老小二十幾口人,他不想文家絕後,最後也只得忍辱偷生,趁黑夜舉家逃離了祖祖輩輩生活的家鄉。


那時的文東嶽不到十五歲。在逃亡的路上看著一家人傷痕累累,自己也是渾身帶傷,他咽不下這口氣,趁著父母不注意時偷偷地溜走,一口氣跑了四十多里的夜路潛回家。

在黑夜中,一把火燒掉了自家住了差不多一百年的老宅,他要燒死那些日本兵。

在屋子裡睡覺被燒醒的日本兵慌亂中逃了性命,卻來不及追趕,就朝文東嶽逃跑的方向打槍,帶著嘶嘶聲的子彈就從文東嶽的頭頂掠過。

放了火的文東嶽不敢停留,帶著興奮的心情一直跑到了天大亮,可是卻怎麼都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他就這樣和家人跑散了。

文東嶽從來就不知道那個醜鬼小隊長的名字,只要是日本軍隊的士兵就是他的仇敵。


為了找到家人,他又亂跑了十幾個晝夜,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又累又餓的文東嶽來到了南邊一個叫做‘平實’的地方,沒了人形的文東嶽被一個好心的老百姓收留住進了那人家裡

當地人對淪陷區來的難民很照顧,大家湊了幾件衣服給文東嶽,安排他到中學裡讀書,還管他吃住。


一天,文東嶽聽學校校長說黃埔軍校十八期在長沙招生,畢竟是讀過書的大戶人家的孩子,知道軍校是什麼地方,他就想都沒想就急急火火地跑去長沙了。


黃埔軍校的招生可非同一般,考試很嚴格。對報考的學生不僅要求文化,還要求年齡,身高和體重。文東嶽家境好,從小就讀書,文化課考試他不怕。可是,那時的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年紀太小了。儘管他人小鬼大,報名的時候不僅虛報年齡,還在鞋底墊上銅板來增加身高和體重,可結果還是因為身體素質要求不達標而沒被錄取。


文東嶽因為偷了學校校長的銅板來報考的,就沒臉再回平實了。沒地方可去,就整天地混在了來招考的軍人堆裡。有個招生的軍官喜歡這個既聰明心性又高的孩子,臨走時有點捨不得文東嶽,就指點他先到大後方去,等到年齡夠了再來找他報名。文東嶽並沒有聽從那個招生軍官的話,也不能再回到收留他的地方,就又開始過起了漫無目的的流浪生活。


流浪中,無可奈何的文東嶽在心灰意冷之際卻時來運轉,他遇到了淞滬會戰從上海,蘇州那邊退下來整修的稅警團的一隻隊伍。文東嶽見這支隊伍威風,就賴皮賴臉地跟著走,畢竟是個有文化又見了些世面的孩子,會討人喜歡,他這一跟竟穿上了軍裝扛起了槍,還跟著這支隊伍參加了日後的武漢會戰。


從那以後,大大小小的十幾場仗,文東嶽見到日本兵就分外眼紅,打起仗來完全置生死於度外。可以說,文東嶽是在跟著老稅警團同日本人的作戰中長大成人的。

武漢會戰後,文東嶽所在的排裡的老兵只剩下代理排長和文東嶽等五個人,文東嶽似乎也是在那場會戰後一下子就成長成一個勇猛堅強的軍人,長官見他作戰勇敢又有文化就刻意栽培他,叫他做了排長。


再往後就是經改編後的新三十八師,第一次遠征進入緬甸大作戰了。那時,他已經是中尉軍銜。在緬甸,他在特務連做偵察兵執行任務時,只要遇到日本兵就絕不留活口,都是一擊致命。不管在以後的特務連還是教導隊,凡是經他的手帶出的戰士都是精明強幹的厲害角色。

此時的文東嶽已是戰功卓著威名遠揚,雖然軍銜不高卻儼然新三十八師的名人,每遇大戰,只要有特別任務一定非他莫屬。


在軍中,文東嶽絕對是個冷血的人,他的家事卻從來都是個謎,沒人聽過他談及家人,也沒人見過他有任何的家信,好像他從來就沒有過家人。當其他人談論起家人的時候,文東嶽總是鐵青著臉離得遠遠的。


因為張凱夫從日本兵的槍下挽救了他,留下一個背影大搖大擺地走了,文東嶽下了狠心一定要抓住張凱夫,這個信念卻使文東嶽從追捕者變成了一個囚徒,他的心被這個逃兵牢牢地俘虜了

文東嶽決定既不前往密支那尋求支持,也不回臘戍覆命,他要憑藉著那份格殺令繼續抓捕張凱夫,這個逃兵似乎成了他的對手。


打死幾個潰逃流竄的日本兵,意外地救出文東嶽,這一戲劇性的場面發生得很突然。但是,直接面對這個自以為是的抓捕者之後,張凱夫似乎得以從姜成帶給他的作為逃兵的羞辱和慚愧中恢復了開始時的自信和尊嚴。


他判斷文東嶽此時已經驅車趕到密支那了,隨之而來的必將是通過請求師參謀部門協調調動那裡的憲兵封鎖道路並搜山,所以,張凱夫的當務之急就是儘快離開密支那地區軍隊的控制範圍,擺脫隨時可能的大規模的追捕。為此,他決定不惜鋌而走險搶時間離開原始叢林,直接走上來往中緬之間運送販賣貨物的馬幫所走的山路,這樣就可以在文東嶽的封鎖之前儘快翻越高黎貢山進入雲南地界。

這個決定使張凱夫改變了原定的路線,縮短了行進的距離從而加快了逃離的速度,不久,他就進入了伊洛瓦底江流域。


伊洛瓦底江有一個支流從中國流入,沿江兩岸是連綿的山地,山脊與江谷落差較大。雖然這一帶地勢起伏不平,卻有一條往來雲南和緬北的馬幫專有的山道。馬幫往來雲南緬北販貨,他們從雲南由此進入密支那地區,再沿著伊洛瓦底江兩岸,胡康河谷,勐拱河谷通向其他的地方。


張凱夫決定經過沿伊洛瓦底江右岸的山間馬幫道進入雲南,這使他不至迷失在危險的野人山區,也是目前儘快逃離的唯一可行辦法。


張凱夫心裡著急,腳下也不敢怠慢,連吃東西的時候都在不停地走著,加上順著山路較叢林中安全好走,走出去的速度要比之前快了不少。


這天,走了一整天的張凱夫實在太疲勞了,就打算停下來找點吃的然後找棵樹攀上去打個盹。他在坡頂的路邊停下腳步,邊喝些從植物的根中擠出的水邊在周圍尋找可吃的東西,耳朵卻不放過周邊的聲響。

張凱夫突然渾身一抖,感覺到不太遠的地方有低沉的叮咚聲,這聲音從前方的坡底傳來,由遠而近。他顧不得吃東西,就近找了個植物茂密的地方快速地藏好。


這聲音來自往來於山間的馬幫中的鈴鐺,是走馬幫的人系在馱運貨物的馬的脖子下的馬鈴。這馬鈴的作用或者是為了長途勞頓不至於寂寞,或者為了提醒同伴行走的方向和位置,或者是為了向沿途的土人表明身份,總之,走馬幫的人都會在所牽著的馬的脖子上繫個鐵鈴鐺,走起路來鈴鐺隨著馬脖子的擺動叮噹作響,在寂靜的山間遠遠的就能聽到。


張凱夫知道這些人來自雲南那邊,他迫切地想打聽一下離那裡最近的路線,就從藏身處慢慢地走出來。

這一夥走馬幫趕馬的只有五個人,領頭的是個身體壯實,臉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他帶著其他四個人,十幾匹馬小心翼翼地走在山路上。憑他的經驗,這裡是克欽人的地盤,克欽人通常比較友善。但也時常遊蕩著一些飢餓的卡瓦野人,這些野人有時會襲擊過路的馬幫,在飢餓的時候,就殺死並吃掉任何遇到的人。


馬幫領頭人牽著馬走上了坡頂,一抬頭看到了眼前站在路邊的張凱夫,先是嚇得一激靈,當他看清張凱夫的面目和友善的笑容後就放下心來。他回頭示意同伴們不必緊張,然後牽著領頭的那匹馬走到了張凱夫的跟前。

張凱夫對這幾個人笑了笑;“雲南過來的?那邊的路好走嗎?”

馬幫領頭的人上下打量著張凱夫,心裡憑經驗猜著他的身份;“還好,打完仗頭一次過來,沒遇到什麼麻煩。”

張凱夫知道領頭人說的打完仗是指中國軍隊對騰衝地區的日本軍隊的進攻,就點了點頭。

領頭人心中明白獨自一個人走在這樣的地方意味著什麼;“你要經這過去?那可不容易。”

張凱夫又點了點頭;“可是,我必須過去。”

領頭人看著張凱夫是個一身正氣的人,似乎還有話要說,就對著身邊正在走過的馬幫的其他人大聲說;“在這裡歇息一會吧,吃點東西。”


馬幫其他的幾個人就把馬隊停下來,他們先把馬身上駕著的貨物都放下來,再把釋重的馬匹都拉到路旁,任它們自尋青草吃,然後就開始聚在一起拿出帶在身上的食物來準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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