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劍峰曾經說過:“老舍的引路人是許地山。”也許有人會問許地山是何許人也?比起許地山這個名字來說,他的筆名“落花生”要更為人知。
“落花生”生於中國臺灣省的一個愛國志士之家,是中國現代最著名的小說家、散文家之一,作為“五四”時期新文學運動的先驅之一,其在文學上的成就顯赫,在宗教方面亦是素有專長。
畢業於北京大學文學院的許地山和瞿秋白等志同道合的文人一起主辦了《新社會》旬刊,並在不久之後赴英國牛津大學研習宗教學、梵文等。留洋歸國後的許地山接受香港大學的邀請,到港大任教並定居香港。
其一生為後世留下許多經典的傳世之作,其中當以《落花生》最聞名遐邇。他的“落花生精神”深深影響著後世,這其中就有他的女兒——許燕吉。
半生坎坷,歷經千苦
許燕吉剛出生時家境良好,早年許家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是優渥的,定居香港、父親在知名學府任教,一家人住在一棟兩層的小樓中,家中還有汽車,一家人的日子安穩而和美。但在那個動盪不安的年代,又有誰能永遠活在美好之中?
激盪歲月裡的黑暗似乎桎梏了每一個人,在許燕吉八歲那一年父親許地山的突然病逝打破了這個原本幸福的家庭。不久之後,香港淪陷,許燕吉和母親、哥哥一起逃回大陸,戰亂之中這個失去“頂樑柱”的家庭全靠許燕吉的母親一人支撐。跌沛流離之中,他們孤兒寡母幾經輾轉,居無定所,十分艱難。
一直到抗戰勝利以後,母親帶著她和哥哥在南京定居,這才重獲一絲安穩。常言道:虎父無犬子。雖是早年喪父,但父親對許燕吉的影響還是十分深刻的,在同是教師的母親教導之下許燕吉自己也十分爭氣順利從北京農業大學畢業,並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
怎奈命運弄人,在五十年代的一場“整風運動”中許燕吉被打為“Y派”,不僅被開除公職而且還招來了牢獄之災,此時的許燕吉早已和自己大學的戀人吳富融結婚並懷有身孕。
入獄不久之後許燕吉的孩子夭折,身陷囹圄、悲痛萬分的她在這個時候卻受到了丈夫的離婚申請,絕望的許燕吉在獄中寫下長信央求丈夫不要棄自己而去。然而,她聲淚俱下的哀求卻沒有換來吳富融絲毫的動容。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最後許燕吉在獄中結束了自己的婚姻。豁達君子,患難真情
在喪子和失婚的雙重打擊之下,許燕吉並未被打倒。在獄中,她結識了許多人,見識到不少的奇聞異事。六年以後,許燕吉刑滿釋放。出獄之後的許燕吉在萬般無奈之下到陝西梅縣投奔了自己十七年未見的哥哥周苓仲,為了留在那裡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在哥哥做主之下許燕吉嫁給了當地一位年近五十的農民魏振德。
當時,貧農出生的魏振德可謂是“身正根紅”,當了一輩子莊稼漢的他家庭簡單膝下只有一個九歲的兒子。就這樣,一個名牌大學生和一個目不識丁的農民結婚了。
誰也沒有料到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竟然走到了一起,婚後憨厚的魏振德用行動扛起了一個丈夫的責任,他一人包攬了家裡所有的農活從不讓許燕吉插手。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家中一有了好吃的東西魏振德第一個想到的是許燕吉。
許燕吉患病時,他整日守在病床前,哪怕白天務農再累晚上仍舊是通宵照顧病中的許燕吉。這個五十多歲的莊稼漢沒有文化卻用自己最樸實的真誠一點一點感動了許燕吉,經歷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只為求安身立命的許燕吉在內心真正接納了自己的丈夫,從那以後許燕吉和魏振德再也沒有分開過。
牢記“落花生精神”
許燕吉這樣描述自己在人生低谷的時候:“我就像個無助的溺水者,救助爛泥塘邊的一棵小草,想暖回還有溫度的愛情,想留住和社會的聯繫,想借力回到過去的生活。”
但是,縱使當時如風雨中的浮萍那般飄搖無依,許燕吉也從未忘卻父親的教誨,從未摒棄早就深植於內心的“落花生精神”——甘為土壤之中的一顆小花生,盡力作為,充實自信。
許燕吉的一生不正是如此?家道中落,哪怕再苦她也從不豔羨“甘果枝頭”,腳踏實地通過自己的努力考入名牌大學;當時代變革的浪潮襲來,她絲毫不怯懦,要麼說、要麼蹲監獄的兩個極端她毅然選擇仗義執言。
她說自己所見處處都是悲劇、所感事事皆為痛苦,但她從不呻吟;身陷囹圄遭受無妄之災,哪怕是在最絕望的時候她也沒有放棄自己;和魏振德的結合縱使在世人看來是再不“般配”,她也沒有在自己能夠回到家鄉時拋下他,而是選擇帶著他和養子一起回家。
2006年,此時魏振德離世,滿頭銀髮的許燕吉重新執筆,開始寫自己的回憶錄——《我是落花生的女兒》。眾所周知,回憶是痛苦的,無外乎於把自己曾經受過的苦痛重新曆經一遍,面對這樣的精神重創,在回憶錄撰寫完成後不久許燕吉也離開了人世。
許燕吉逝世後家人按照她生前的囑託將遺體捐獻。縱觀其一生,雖然最後得到“平反”,但是再也回不來的是六年牢獄之災奪走的時光和自由;哪怕飽經風霜,她卻始終如蒲草一般堅韌、豁達。
許燕吉故去以後,她的哥哥周苓仲用這短短的兩句話詮釋了其豁達的一生:“曾經風高浪急歷千苦,依然心平氣和對全生。”是啊,她是“落花生”的掌上明珠,是魏振德的妻子,是那個豁達君子——許燕吉。
文/史海觀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