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老闆的婚史
作者：李留申
鄒老闆結婚了，消息像決堤的洪水一瀉千里，眾人奔走相告，議論紛紛。
鄒老闆結婚如此稀奇？——事情的確有些蹊蹺。
有人說，新娘怎麼會是英子呢？
也有人說，有錢能使磨推鬼！老闆嘛，當然能夠隨心所欲。
還有人說，看他能有怎樣的結局。
放下那些此起彼伏的議論聲，進入罕見的結婚場面：
八班子樂隊高奏，七彩虹錦緞飄揚，滿山遍野的車輛停放整齊，鋪天蓋地的綵棚淹沒村莊，龍飛鳳舞彩屏高掛，鴛鴦戲水紅燈長明，熙熙攘攘的人流猶如趕廟會，來來往往的賓朋好比大賽場。
就是暗地裡聲聲討伐、唾星四濺的人們也忙得不可開交，只有好友神情莊重，滿臉憂愁。
更吸引眼球的當屬那位披金戴銀的人。
但見她跑前跑後，忙裡忙外，呼朋喚友，迎取接送——她就是常伴鄒老闆左右的賢惠之妻——真讓人匪夷所思。
三天後，清靜優雅的包間裡，只有好友與鄒老闆對面相坐，幾杯酒下肚，好友銅鈴般的眼睛不解地注視著前方。
你再娶嬌妻入室，把原配夫人放在何處？寶貝女兒的心情你是否顧及？
鄒老闆連抽三口煙，猛然吞下一杯酒，惡狠狠的把手中的黑牡丹捻在菸灰缸裡。
空氣一下子凝聚了！好友紮起了鬥牛的架勢。
鄒老闆瞄了好友一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往事真不願重提，既然你緊追不捨，那就把深埋在心底的陳年舊賬年連底翻出。
當年，我家衣不遮體，飯不餬口，為了生存，我外出打拼。一個月後趕到家時，他居然與生產隊長……。
鄒老闆哽咽了，淚水滴在桌面上，響起了揪人魂魄的聲音，好友投以驚愕的目光。
當生產隊長答應娶她為妻時，我們多年的情分化為灰燼，難道這就是我的結髮嬌妻？嘩的一聲，酒水灑了一地。
離婚後，她從噩夢中驚醒。原來，生產隊長只是尋求一時的刺激，而且不止他一人投懷送抱，她狠下心終生不再嫁人。
好友緊握拳頭，打得酒桌連蹦帶抖。
多年來，雖說我倆同在一個屋簷下，雖說我倆彼此照顧，情同手足。但是，我倆相親相愛而不共枕。
好友遞過紙巾，連聲安慰，卻怎也按捺不住內心的酸楚，轉過臉，落下了滾燙的淚水。
我一直著迷，女兒幾歲了？怎麼不再生育？原來……。唉！好友低下了頭。
鄒老闆抬起頭，眼前朦朦朧朧，模糊一片。
包間裡短粗的呼吸高低有序，節奏緊密，同時有鼻音伴奏，噪音瀰漫，一派淒涼。好友緊緊握住鄒老闆冰涼的雙手，雙唇緊閉，眉頭緊皺。
你娶英子為妻真是好眼力，不過……。
鄒老闆瞪園溼潤的雙眼，心中砰砰一陣狂跳。
好友說，你卻傷透了憐春的心。
我傷她？鄒老闆有些激動。她讓我臉面丟盡！當時……
鄒老闆呼的一下站起，搖搖晃晃歪在桌子邊，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當時，我三番五次向她示愛，她卻視而不見。當我鼓足勇氣明明白白向她求婚時，她卻斷然拒絕，絲毫不顧我的心。
不會吧？好友提足了精神。
憐春愛你勝過愛自己，求愛信傳出後，他度日如年，身心憔悴。
好友的聲音變得緩慢低沉。
得知你結婚的消息，他雙目紅腫，以絕食來表明對你的堅貞，幸虧我及時趕到。
當我接過保存完好的底稿時，她又哭成了淚人。
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信由英子轉交於你。好友提高了嗓門。
鄒老闆搖晃幾步，一個趔趄倒在好友面前。
夜，猶如兇殘的怪獸，毫無情面地吞噬了人間。鄒老闆每走一步都有被人跟蹤的聲音，在好友的攙扶下他搖搖晃晃來到家門前。
英子像貪婪的財奴搶金子般架住了丈夫，彷彿拖著一位軟骨病患者，艱難的來到床邊，小心翼翼的脫去丈夫的外衣，溫柔的扶他躺在床上，可口的蜜蜂茶緩緩滲入他的口中。
鄒老闆微閉雙目，意欲控制眼淚的肆行，但是，那心情怎麼也無法抑制。
英子，對不起你。
夜，死一般寧靜，英子卻無法入眠。
第二天上午，清脆柔和的聲音驚醒了鄒老闆的睡夢，清晰嘹亮的水響聲猶如美妙的旋律撥動著他的大腦神經。
英子？是英子！
英子在清理昨晚的傑作。默默無語，淚落情傷。這一晚，真不知怎樣熬過，只有黃昏給他留下了刻骨銘心的篇章。
又是一個難忘的黃昏，優雅的輕音樂，柔和的燈光，溫馨的包間裡融入了他和她的心。鄒老闆滿腔的怒火化為細雨，柔聲細語的追問英子。
憐春曾經託付過你？
你見過她？
請正面回答我。
看著她情濃意醇的字裡行間，我的心再也無法控制。
可是……。
英子搶過話題。我們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他能求愛，我就不能求婚嗎？
可是，你怎能這樣？鄒老闆停了一下說，假如你同時給我兩封信——也就……或許……
鄒老闆把臉轉向一邊。
我們分手吧，我感覺透心徹骨的涼。
我不服！
一聲驚叫，衝出包間，響徹天空。（李留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