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記者Max Liu：莫言小說裡的一些女性角色可謂慘痛，比如一些場面叫人肝腸寸斷，像“蝌蚪”的妻子墮胎而死。
莫言《蛙》中“蝌蚪”是筆名，學名萬足，乳名小跑。蝌蚪與前妻王仁美是自由戀愛，一度恩愛無比，最終卻生離死別。
《蛙》
該長篇小說由四封長信和一個劇本構成，極富有薩特式樣的荒誕派色彩，融合了詼諧、戲謔、調侃、反諷、嬉鬧、靈魂對白、戲中戲等文體風格。是一部波瀾起伏的農村生育史，也是一部驚心動魄的農村愛情史。
《蛙》中愛情故事人物眾多，有村裡唯一合法擁有兩個老婆的陳額，萬元戶陳鼻和小侏儒妻子王膽，愛慕而又深深傷害姑姑的縣委書記楊林，因懷第四胎被抓引流死亡的耿秀蓮與蠻橫的丈夫張拳······
其中蝌蚪面臨殘酷無情的選擇，配合“姑姑”萬心的計生工作，說通了妻子王仁美接受流產手術，妻子卻不幸死在了手術臺上。
後來續娶了“姑姑”的助手、同學王肝愛慕多年的“小獅子”。
一段肝腸寸斷的失妻之痛是蝌蚪永遠難以贖還的罪過，樸實無華的續妻婚姻將就過了一生，最終也讓蝌蚪領悟了生命所在的意義。
01王仁美的愛戀，真摯、熱情，追求自由婚姻，失去至愛是蝌蚪心頭難以贖罪的痛
- （01）甜蜜的初戀，熱情、真摯，自由的化身
王仁美是蝌蚪的小學同學，少年飢餓時代曾經與蝌蚪等夥伴一起咀嚼亮晶晶的煤塊，吃得最歡。
沒有經歷過五、六十年代飢餓的人，應該體會不到那種品嚐天然煤炭的滋味。
蝌蚪在部隊立了三等功之後，提拔成正排職軍官，回家探親，來說媒的很多。
但是他喜歡上了長著兩條仙鶴般長腿的王仁美，看到王仁美那兩條長腿心就怦怦亂跳。
你有兩條長腿，我也有兩條長腿。我姑姑說，如果咱倆結婚，生個小孩肯定也有兩條長腿。咱們可以把咱們長腿的孩子培養成世界冠軍。
那時王仁美在小學代課教體育，個子很高，脖子細長，腦袋較小，腦後梳著兩根小辮，和肖下唇已有婚約。
但是肖下唇考上大學後氣焰囂張，在大街上放了三掛一千頭的鞭炮，還花錢請了電影隊在小學操場上連放三晚電影。
肖下唇考了個大學就自以為了不起，就像生活當中的一些井底之蛙，取得了一點成績就自以為是，驕傲、自大。
王仁美天性直率，看不慣肖下唇的作為，直接休了肖下唇，闖入蝌蚪家裡去相親。
考上個大學，有什麼了不起？又放鞭炮，又放電影，太張狂了。還是小跑好，提了軍官，還是不哼不哈。一回鄉就下地幹活。
“小跑，我給你當老婆，生世界冠軍，你要不要？”
“要！”蝌蚪盯著王仁美的長腿毫不猶豫說出想說的。就這樣，蝌蚪與王仁美定下了婚事。
伊薩可夫斯基說過：“愛情，這不是一顆心去敲打另一顆心，而是兩顆心共同撞擊的火花。”
在蝌蚪和王仁美之間，彼此遇見了真心愛自己的人，可以讓人安心共渡紅塵，收穫踏實的幸福。
猶如《生命裡，總會有一朵祥雲為你繚繞》裡所講，極致的喜歡，更像是一個自己與另一個自己在光陰裡的隔世重逢。
願為對方毫無道理地盛開，會為對方無可救藥地投入，這都是極致的喜歡。
- （02）快樂的結婚，讓人又憐又愛
婚禮那天，大雨傾盆，王仁美因為蝌蚪家房門太矮，進屋就碰了額頭、一沾炕蓆又被燙得叫了起來。
但是王仁美一直開開心心、嘻嘻哈哈的，讓蝌蚪又憐又愛。
已身為縣政協常委的姑姑上門賀喜，王仁美悄悄向她討要能生雙胞胎的靈丹妙藥，受到嚴厲批評。
姑姑還告誡蝌蚪作為一名革命軍人要起模範帶頭作用，認清形勢，不能犯糊塗違反計劃生育。
實際上，蝌蚪與王仁美結婚的當天，在姑姑對他們所說的一番話中，已經打下了埋伏，蝌蚪作為一名幹部不能違反相關規矩，王仁美若違反相關計生政策是沒有什麼好結果。
- （03）痛苦的死亡，生存的本質是在厄運中修行
婚後兩年，女兒出生，不甘心只生一胎的王仁美偷偷找蝌蚪小學同學袁腮，把原來戴著的避孕環給取掉了，懷上了二胎，為逃計生躲藏到孃家。
姑姑帶著陣容龐大的計生工作隊進村，還動用蝌蚪所在部隊的計生力量，聯動蝌蚪勸說、逼出王仁美接受流產手術。
深明大義的王仁美同意了手術，卻不幸因為大出血死在了手術臺上。
蝌蚪看到死去的王仁美，耳朵裡瞬間寂靜無聲，然後又像有兩隻不蜜蜂在裡邊嗡嗡，淚水流進亂蓬蓬的鬍鬚裡。
在面對岳父舉起木杈的時候，蝌蚪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莫言曾說，“一個人會落淚，是因為痛；一個人之所以痛，是因為在乎；
一個人之所以在乎，是因為有感覺；
一個人之所以有感覺，僅因為你是一個人！
所以，你有感覺，在乎，痛過，落淚了，說明你是完整的不能再完整的一個人。”
奧利弗·詹姆斯在《天生非此》裡提過：我們所有人都受到強大的代際影響，這種影響幾乎支配著我們每個人的生活軌跡。
在當時的計生環境下，蝌蚪的生活深受姑姑的影響，而王仁美的意外死亡也離不蝌蚪的某種懦弱性格。
如果蝌蚪不在乎公職，如果蝌蚪堅持王仁美生下二胎，也許不會發生痛苦的意外事情。
在現實生活當中，不管你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還是叱吒風雲的大人物，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家庭。
在砥礪前行的路途上，在掙扎的世俗裡，其生存的本質就是在各種各樣的厄運中修行。
歷經各種厄運之後，唯有勇敢地正視失去，才能有機會重塑幸福。
02小獅子的婚姻，現實、樸實，嚮往生兒育女，老來得子是蝌蚪心裡順應世俗的傷
世事猶如書籍，一頁頁被翻過雲。人要向前看，少翻歷史舊賬。——莫言《生死疲勞》
- （01）姑姑做媒，推一把躥一下
小獅子頭髮蓬鬆，塌鼻方口，臉上有粉刺。人品端正，是姑姑計生工作上的得力助手。
對姑姑忠心耿耿，姑姑把她當親女兒看待。
王仁美不幸死後，姑姑親自做媒，怒罵王肝為人、解說王仁美的在天之靈、確定小獅子和蝌蚪是天意註定的夫妻緣分，不停地做蝌蚪的思想工作。
蝌蚪對小獅子最初的印象並不良好，從他對姑姑搖頭、表示懷疑所說的就可以看出來，“她長得實在是有點······”
況且蝌蚪知道同學王肝寫情書給小獅子已經整整十二年，寫了五百多封信。
也知道王肝為了表示對小獅子的愛，不惜出賣了親妹妹王膽以及王仁美計劃外懷孕的事情。
曾看過知乎上一段話：“愛你的男人喜歡你任何樣子，就算是缺點依然可以在他心中蕩起漣漪，然而不愛的人眼裡心裡全都會是你的缺點，無論你多麼低的姿態都換不來他的一點鼓勵，出口的話全是挑剔嫌棄。”
如果在一個男人的眼裡只看到你的缺點，那他對你沒有愛，只有嫌棄。
剛開始，蝌蚪對小獅子是沒有愛意的，不似當初對王仁美的愛來得濃烈。
但是蝌蚪經不住姑姑的洗腦，就像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朽木，推一把躥一下，最終在姑姑強大的操持能力之下，勉強與小獅子確定了婚期。
- （02）小獅子未育，渴望嬰兒
蝌蚪與小獅子去公社機關辦理結婚登記手續，準備往登記簿上按手印的時候，還是猶豫片刻。
他想起了王仁美，也想到了小獅子的現在。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如果不按，豈不是又把人家小獅子坑了？——我已經害了一個女人，不能再害第二個了。
蝌蚪經過一番內心掙扎，想通了，人生一世，許多事，都是命中註定的，逆水撐船不如順水推舟。
最終蝌蚪迎娶了小獅子，新婚之夜也是大雨傾盆，本想獨坐到天明以表示對王仁美的歉疚和懷念之情。
木心語錄裡有這麼一句：“愛情本來就沒有多大的涵義，全靠智慧的道德生化成唯美的景觀。如果因愛情而喪失智慧和道德，即可判斷：這不是愛情，是性慾，性慾的恣睢。”
誰知一聲驚雷下與驚叫的小獅子緊緊抱在了一起，本以為小獅子是塊木頭，沒想到是一個飽滿充盈的木瓜。
歲月匆匆，時光荏苒，二十多年後，蝌蚪和小獅子退休回到家鄉，只是倆人一直沒有再生育小孩。
每遇到一輛嬰兒車，小獅子都要攔住人家，然後伏下肥胖的身體，伸出手，撫摸著嬰兒的胖嘟嘟的小手、粉嫩的臉蛋。
她臉上的表情，說明了她對嬰兒發自內心的喜愛。
關於生孩子，每個不會生育的女性，開始都會經歷一個自責、難過、想得到寶寶的複雜心理過程。
積極治療才是最重要的，通過現代科學生育也是可以改變的。如果真的確定無法生育，那麼領養一個孩子當親生的來培育，一樣可以享受為人母的喜悅之情。
- （03）陳眉代孕，蝌蚪的靈魂受到洗禮
昔日的算命先生兼野大夫袁腮以牛蛙養殖公司為幌子，組織了一批“代孕女”為那些想要生男孩的人代孕。
年逾五旬的小獅子耍了花招，偷採了蝌蚪的“小蝌蚪”，通過袁腮的代孕公司，讓陳眉懷上了蝌蚪的嬰兒。
陳眉是蝌蚪兒時夥伴陳鼻之女，原本長得漂亮迷人，但是在南方一家毛絨玩具廠意外火災中被燒燬面容。
55歲的蝌蚪準備做父親了，但是心裡很不安。
可我跟陳鼻······我說，這簡直像亂倫！
因為小獅子辦代孕的事情，蝌蚪與她大吵了一場，隨後找到頭腦還算清醒的同學李手傾訴。
李手一一給蝌蚪解惑，最後提出了一個解決棘手問題的最上乘方法：靜觀其變，順水推舟。
蝌蚪聽完李手的話之後，心情輕鬆了許多。隨後在一個鑲貼了數百張嬰兒照片的廣告牌前，蝌蚪的靈魂又受到一次莊嚴的洗禮。
最終，蝌蚪的兒子誕生了，看到自己的“小蝌蚪”變出來的頭髮烏黑、面色紅潤的嬰兒，蝌蚪心中百感交集，眼淚奪眶而出。
生活真相如何，那些為愛痴守的人或許心裡明白。
直到小兒子的誕生，蝌蚪彷彿經歷了人世間的一場大夢，一切煙消雲散，夢裡也無風雨也無晴。
似《人生來不及等待》中所說，再也不要把好東西留到特別的日子才用，你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特別的日子。
莫言
03寫在最後的話：
歲月穿梭，奪了“蝌蚪”的至愛王仁美，偏偏遺留一段與小獅子不能生育的婚姻。
斷送王仁美的性命，蝌蚪也心痛，甚至在餘生當中一直都有王仁美的影子，在不安定的世俗中沒停過自我贖罪。
與小獅子的結合雖然不算完美，但最後蝌蚪也接受了代孕的事實，並且順利生育了一個兒子。
其實，蝌蚪聯想過王仁美曾經懷的那個在手術檯上夭折嬰兒的投胎轉世，也是對生命的敬畏與膜拜。
莫言寫的《蛙》裡，姑姑萬心、蝌蚪萬足和眾多鮮明人物，以及結紮、引流與眾多平凡人物愛情、婚姻故事情節穿插。
一切無不指向“生命”二字，都在為生命鳴唱，教我們學會敬畏生命、關照生命、歌贊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