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赤壁》,誰能讀懂杜牧的歷史情懷?


重讀《赤壁》,誰能讀懂杜牧的歷史情懷?


文/鍾百超



建安十三年(208),周瑜統率吳國軍隊,在赤壁大敗曹操號稱80萬大軍。赤壁之戰,打出了吳軍的軍威,令曹操聞風喪膽,從此不敢覬覦江東,也為周瑜贏得了不世英名,同時也為諸葛亮實現三分天下的戰略構想奠定了基礎。

官渡之戰打敗袁紹,初定北方,曹操以為天下無敵,便把目光投向南方,於是給孫權寫了一封信:“近者奉辭伐罪,旌揮難指,劉琮束手。今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面對強大的對手,吳國頓時上下一片恐慌,周瑜力挺孫權,誓死保衛吳國,並主動承擔抵抗曹軍的重任,終不孚眾望,而赤壁從此成為一座歷史豐碑。

唐武宗會昌二年(842)春天,杜牧恰好外放黃州為刺史。公務之餘,信步來到赤壁,置身於這個600多年前的古戰場,歷史畫面一個個呈現眼前,有多少感慨,有多少思緒,有多少寄望。於是,一首千古傑作,如同長江奔流,噴薄而出:

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赤壁》)


  首句以沉沙的折戟開篇,徐徐拉開歷史大幕。戟是一種合戈矛為一體的長柄兵器。“修我矛戟”《詩·秦風·無衣》,當年秦國的軍隊,使用的兵器之一便是戟,而呂布憑著手中的方天畫戟,所向披靡,更是人所共知。杜牧選取一把折戟作為意象,無意彰顯其威力,無非是以此作為戰爭的一個象徵。這把戟所呈現的特徵有四:其一,處於折斷狀態;其二,沉於泥沙之中;其三,製作的材料是鐵;其四,保存較好,尚未銷蝕。處於折斷狀態,暗示戰鬥異常慘烈,沉於泥沙之中,象徵赤壁之戰已成往事,“鐵”字則別有韻味,不僅表明戟的製作材料,更蘊含著赤壁大戰這段歷史不可否定、鐵證如山之意,而“未銷”則與“鐵”字互相映襯,進一步坐實前面的論證,可謂相得益彰。

有了這樣的鋪敘,第二句的“磨洗”便成立了,而更有趣的是“自將”二字,不僅表明自己親自磨洗折戟,而且還親自對它進行歷史鑑定,從而辨認出這是前朝的遺物,即赤壁之戰遺留下來的兵器。這樣一個過程,與其說是對摺戟的磨洗,不如說是對歷史的磨洗,對歷史的琢磨。

磨洗什麼,琢磨什麼?一場改變歷史命運的戰爭,其勝負具有偶然性還是必然性,這是必須回答的問題。杜牧的歷史觸角在哪裡?最後兩句給予了回答,那就是東風。東風這個客觀條件是扭轉戰局至關重要的因素。正是憑藉這股強勁的東風,周郎利用火攻,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換言之,如果不是藉助東風,周瑜必敗無疑,而二喬的結果想必是深鎖銅雀。

有人在解讀後二句時認為,“如果說,孟軻在戰國時代就已經知道‘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原則,而杜牧卻還把周瑜在赤壁戰役中的巨大勝利,完全歸之於偶然的東風,這是很難想象的。他之所以這樣地寫,恐怕用意還在於自負知兵,借史事以吐其胸中抑鬱不平之氣。其中也暗含有阮籍登廣武戰場時所發出的“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那種慨嘆在內,不過出語非常隱約,不容易看出”,這種解釋有失偏頗。

杜牧筆下的東風應該作寬泛理解,一則指現實當中存在的,而且特指周瑜用來火攻的那場大風;二則指“天時地利人和”這股東風。周瑜不僅藉助了東風,用火攻打敗曹操,更是利用有利的地理環境,以及軍心和民心,贏得這場曠古未有的戰爭。從這個角度來理解,境界和胸襟則開闊多了,而且更符合杜牧的本意。

誠然,戰爭的勝負,在某個關鍵時刻會帶有某種偶然性,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偶然性也一定存在於必然性之中,這也是歷史規律。赤壁大戰以東吳的勝利,曹操的失敗而落下帷幕,亦是歷史使然。火生風,風助火,即使沒有那股強勁的東風,只要戰爭一拉開序幕,勝負便在人心中已經註定。正如官渡大戰,即使沒有這一場戰爭,袁紹的失敗也是遲早的事。同樣,即使沒有赤壁大戰,天下三分的變局也會遲早出現。

杜牧畢竟是杜牧,不會看不到這一點,也不至於把東風的認識侷限於一場風。超然物外的,一定是他獨特的視角,深厚的歷史情懷。無論風雲如何變幻,始終不變的是人道。這人道便是真正的東風,是可以摧古拉朽、改天換地的力量,是不可阻擋、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誰讀懂了《赤壁》,誰便讀懂杜牧的情懷。

2020.1.21


重讀《赤壁》,誰能讀懂杜牧的歷史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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