皿方罍流失之謎(一):失蹤了67年的皿天罍“器身”在日本被發現

1922年,一件隱匿多時的國寶突然驚現湖南漆家河的泥地裡,面世不久,這件國寶就身首異處,被不同人分別佔有,從此陰差陽錯兩分離,各自飄零慘兮兮!直到1989年,中國學者馬承源與此件國寶的器身在日本不期而遇,此後,歷經艱辛,這件國寶終於迴歸祖國,頭身相聚。

皿方罍流失之謎(一):失蹤了67年的皿天罍“器身”在日本被發現

商皿方罍(léi),為商代晚期青銅器,因器口銘文為“皿天全作父己尊彝”而得名。它是中國晚商青銅器鼎盛時期的代表之作,反映了中國青銅器鑄造鼎盛時期的高超技藝和人心魄的氣勢,被譽為“方罍之王”。

自出土後不久,皿方罍就“身首異處”。自1956年以來,皿方罍器蓋就一直保存在湖南省博物館,那麼它的器身在哪裡呢?對於中國學者來說,這一直是個謎。直到30年前,中國青銅器權威專家馬承源先生造訪日本,才在偶然間發現了它。

這件皿方罍為何會流失到日本,還要從中國與日本的文化淵源談起。


皿方罍流失之謎(一):失蹤了67年的皿天罍“器身”在日本被發現

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裡的中國文物

日本列島地處中國東部的海洋上,由於歷史和地理位置的緣故,中國對日本文化影響頗深。二戰期間,日軍侵略中國,無數中國國寶被日本人掠奪,藏於日本官方或者民間,這個數量恐怕以幾百萬計數。

改革開放後,中日民間交往頻繁,中日文博界之間也經常舉辦交流會。為了儘可能多地瞭解日本收藏界的情況,許多中國考古界的老專家不顧年事已高,經常來往於兩國間進行文化互動,為推動國寶迴歸盡一份薄力。

中國青銅器權威專家馬承源就是這樣一位令國人尊敬的長者。他有著“中國青銅文物鑑定第一人”的美譽。他的專著《中國青銅器研究》、《中國青銅器》都開創了全新的中國青銅器分期體系,在世界青銅器研究史上留下了重要一筆。在行內,一件青銅器物的價值和真偽如果用“馬承源來看過了……”這句話做開頭或者結尾,那麼,這件器物的身份就會呈現天壤之別。

皿方罍流失之謎(一):失蹤了67年的皿天罍“器身”在日本被發現

馬承源先生

馬承源,曾任上海博物館館長,他對上海文博界的貢獻是不可磨滅的。眾所周知,上海並非出土青銅器之地,但馬承源卻憑藉著一雙慧眼和收納天下的氣度,為上海博物館收集了數以萬計的珍貴青銅器文物。上海博物館獲得國內文物庫藏“半壁江山”和青銅器藏品“世界第一”的美名,是和馬承源分不開的。沒有他,就沒有今天傲視天下、擁有國際一流水準的上博新館和博物館裡人頭攢動的壯觀景象。

1992年,日本東京舉辦了一次學術交流會,年過六旬的馬承源先生會後禮貌地謝絕了記者採訪,悄悄乘車離開。他這次要拜訪東京新田商事株式會社負責人,同時也是著名青銅器收藏家的新田棟一先生。

新田棟一,出生在中國臺灣,二戰後移居日本,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通。他能說一口地道的閩南話和不太標準的普通話,有些生活習慣還保留著閩南習俗。在臺灣的時候,他就對中國古玩格外喜愛,尤其是對青銅器青睞有加,一有機會接觸到好的中國青銅器,他必定會想方設法得到,即使花大價錢也在所不惜。在他看來,那不僅僅是個人的痴迷,更是自己研究中國文化的一種動力來源。

一走進新田棟一的家,馬承源內心就忍不住哀嘆昔日國力的羸弱,只見眾多的中國國寶赫然陳列在室內,讓人心痛。兩個人邊看藏品邊點評,互相交換著意見。突然,馬承源的目光裡閃過一尊披拂著陽光的青銅方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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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罍身

“哎呦!這個有來頭!”馬承源心中深感震驚,他徑直走到方罍的展櫃前。新田大為不解,連忙亦步亦趨跟著馬承源。

這件方罍高半米有餘,肩前後有獸首銜環,肩兩側及腹下一側共有三隻獸首耳,從肩至足共有八道鉤形扉稜,所飾紋飾以獸面紋和夔龍紋為主,通體花紋都有細膩的雷紋襯地,十分精緻。馬承源仔細查看,只見器身內壁還有“皿作父己尊彝”六字銘文。器身表面呈金褐色,在島國煦暖的陽光照射下閃映出斑斕的光澤,透出一股悠遠、神秘、哀嘆的凝重氣息,銅鑄的身軀卻又蘊含著一種不可撼動的威嚴與霸氣,彷佛一位久經沙場的將軍在回味昔日的輝煌。

“真是眾裡尋他千百度啊!”仔細查看了十多分鐘,馬承源心裡已知曉了這個器物的真實身份。他清楚地記得,早些年在湖南省博物館考察時,他在那見過一個皿天全方罍的器蓋,紋飾和眼前的這件器物極為相似,且銘文也幾乎一樣。可是自從國寶皿天全方罍被人發現後,方罍器身就被一個古董商人強行買走,最後下落不明,只留下這個器蓋。

​與同類的罍相比,皿天全方罍是目前發現尺寸最大的一尊,因而一直被視作“方罍之王”。被視為“王”的皿方罍,一直身首兩異,並因此成為中國文博界的隱痛之事!如今眼前這個沒有蓋的皿方罍無疑就是在中國失蹤了67年之久的皿天全方罍器身!

皿方罍流失之謎(一):失蹤了67年的皿天罍“器身”在日本被發現

新田的視線隨著馬承源的目光也停留在皿方罍上,面對這個器物新田已經爛熟於心,他對皿天全方罍的研究成果自信並不少於馬承源。兩個人站在皿天全方罍前,各懷心事,一時間,房間裡靜悄悄的,時間彷佛停止了……

過了很久,新田忍不住問道:“馬先生,你怎麼看?這方罍有什麼奇怪之處嗎?”

馬承源面無表情地說:“新田先生,您是怎樣收藏到這個皿天全方罍的?”

新田微微一笑,拉著馬承源坐下,有些炫耀地說:“這個皿天全方罍啊,是幾年前我從一名英國人手中買來的,當時可是花了50萬美金吶!那個英國人開始並不願意出手,因為他的孩子並不喜歡這些老古董,他擔心自己死後沒人能繼承他的收藏,加上我一次次相求終於打動了他。不過,據我的研究,它真正的價值遠高於我所花費的,我相信即便在中國,也找不到和我這尊皿天全方罍能媲美的同類器物。您看它多精美、多有氣勢!每次見到它,我的心都會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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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罍身側面圖

馬承源一遍遍地打量著方罍器身,略有激動地說:“新田先生,您不要否認,這尊皿天全方罍就是中國的國寶,只不過飄零至此而已,可惜了這稀世寶物啊,竟然一分為二,無論對我的國家,還是對你這樣的收藏者,都是一種遺憾……新田先生,您可知道,這件皿天全方罍的蓋子正在它的發現地苦苦等待器身的歸來!”就如每一次在國外看到自己國家的文物時一樣,他的心,掠過針刺般的痛感,而這次,痛感更強烈。

“你說什麼?它的蓋子還存在?在哪裡?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方罍蓋子還在人間,這個就是斷臂的維納斯——缺蓋之物更美!”當時,新田購買皿天全方罍的時候,英國人沒有提及過原器有蓋的事。但是據新田研究,此物應該有蓋,為此他還曾四處找尋過蓋子,以補其無蓋之憾,並曾在英國購得一春秋時代的方形器蓋,但蓋的大小、紋飾、顏色均與原罍身相比太遜色,只得作罷。後來就以斷臂的維納斯安慰自己,說這樣的缺憾也是一種美。

馬承源笑了:“新田先生,您可能永遠體會不到破鏡重圓的喜悅,感受不到失而復得的幸福;中國的許多國寶流失在海外,是一種悲哀,也是我等普通中國人的難言之痛。如果我的判斷準確的話,它應該和現藏於湖南省博物館裡的方罍蓋是一套的,都是中國至高無上的國寶。如果方罍蓋和方罍器能合二為一,一定是精美絕倫,震古撼今了。”

皿方罍流失之謎(一):失蹤了67年的皿天罍“器身”在日本被發現

方罍蓋

新田深知那段清末以來的中國歷史,他也知道中國人為此付出的巨大代價。他是個聰明人,繞過了這個沉重的話題,他端坐著對馬承源說:“馬先生,如果我剛才的言語對您有冒犯,請原諒!我個人是十分喜愛中國的,也十分敬重所有和您一樣的中國人。”

馬承源一拱手,起身告辭。回到住處,馬承源情緒起伏,情濃難抑,他久久不能入睡。次日他飛回上海,一進家門,就拿起電話,將皿天全方罍器身收藏在日本新田家的事告知了他的好友、湖南省博物館的青銅器專家熊傳薪。

皿方罍流失之謎(一):失蹤了67年的皿天罍“器身”在日本被發現

湖南省博物館

熊傳薪知道馬承源的本事,他看過的東西絕不會有疑。放下電話,熊傳薪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館長辦公室。

皿方罍流失之謎(一):失蹤了67年的皿天罍“器身”在日本被發現

高至喜工作照(右一)

“皿天全方罍!皿天全方罍器身啊!就在日本,老馬昨天親眼見到的,好端端地在一個日本人手裡呢!”熊傳薪向高至喜說出了這個天大的消息。

“皿天全方罍?哪個老馬說的?是馬承源嗎?”高至喜一下子握住了熊傳薪的手腕。

“中國有幾個老馬?當然是馬承源了!”熊傳薪嚷嚷道。

“好!好啊!真是好消息啊!”高至喜鬆開熊傳薪的手腕自言自語著。消息迅速被門口聞訊趕來的工作人員傳開,湖南省博物館像炸開了鍋,上上下下興奮異常。

高至喜立即召集館內骨幹人員,商議下一步行動方案,力爭促成皿天全方罍迴歸。

與此同時,遠在日本的新田也坐不住了。他不曾想到,自己奉為至寶的皿天全方罍卻還有器蓋在人間,能讓它們重新聚首,也算功德圓滿的大事了。他開始謀劃中國之行,家人也為他訂了機票。一切就緒,只待東風了。

如今,它終於再次迴歸世人面前,等待它的將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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