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跑街夥計到一代巨賈,後家破人亡,胡雪巖一生不過“黃粱一夢”

從跑街夥計到一代巨賈,後家破人亡,胡雪巖一生不過“黃粱一夢”

為官須看曾國藩,為商必讀胡雪巖。@烏陵和土明

01

那一年,杭州城大雪紛飛,巷陌縱橫,行人匆匆。一位長方臉的英俊青年踏雪疾走,對街道兩旁誘人的熱茶點行而不顧,而賣茶點的小販卻都認識他。

他就是杭州城大名鼎鼎的“開泰錢莊”的跑街,名叫胡雪巖,大號胡光墉。

所謂跑街,活計很雜,需要每天跑市面,聽消息,招客戶,還包括催討欠債,登門送禮,所以,胡相公必須得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

年關“大比”,也就是年關還債的比期臨近之時,胡雪巖的主要任務就是討債。錢莊的債主是最多的,此刻,他必須一路小跑,不能讓債主提前知道風聲躲起來。

不料,匆匆趕路的胡雪巖剛好碰上黑道在落魄秀才王有齡家討債,逼得王有齡走投無路,跳了河。

胡雪巖雖然做的是虛與委蛇的活計,但他的心卻是古道熱腸,關鍵時刻將這個落魄的讀書人救了下來,還為他籌到了補缺所需的五百兩銀子。二人結成了生死之交。

其實,當時的胡雪巖並不十分確切地知道,王有齡的確是他選中的一支潛力股,而且很快就有了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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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人挪活,樹挪死,王有齡拿到了胡雪巖為他湊的錢北上,竟在途中遇到了有總角之誼的戶部侍郎何桂清。何桂清將他舉薦給浙江巡撫黃宗漢,他由此成為了浙江糧臺,官居五品。

這只是個開始,從此,兼有鴻鵠之志和濟世之才的王有齡登上了青雲梯,命運發生逆轉。

胡雪巖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王有齡的助手。

頭腦活絡的胡雪巖一上來就貢獻了一個大招:每年朝廷向浙江徵收的漕糧,需要先從浙江運到上海,這一路,要調集大批糧食、船隻、人工,耗費大量的財力物力人力。而如果拿著錢莊的銀票,直接到上海去買糧,不僅能節省這些消耗,而且還會因為上海糧食更便宜而賺得差價。

王有齡聽從了胡雪巖的建議,走了一趟滬上。在一路上經過各種波折和離奇之後,成功做得這筆生意,一趟就賺了三四萬兩雪花銀。此後幾年,儘管有小刀會起義等,但是基本上從杭州到松江、上海水路是平靜的,漕糧生意一路順暢,不出數年,胡雪巖就積累起了豐厚的家底,也就有了日後潑天富貴的第一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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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第一桶金,胡雪巖在杭州開起了“阜康錢莊”,取物阜民康之意。此時,浙江藩臺貴福有急事需要三萬兩銀子解圍。胡雪巖拿出銀子為他解了圍。為此,又為自己日後的發展埋下了一個重重的驚喜。

彼時,戰亂頻仍,以錢莊為代表的現代金融業萌芽日盛。官府也意識到,大宗銀兩用現銀比較危險,所以,官府也會委託民間的錢莊來進行銀兩週轉匯兌。

貴福知恩圖報,在渡過難關之後,送了胡雪巖三份禮物:一、找了個名頭請戶部褒獎了胡雪巖,並將戶部和浙江往來的官銀都委託阜康辦理匯兌。二、浙江支援安徽和江蘇剿滅太平軍的稅銀也委託阜康辦理。三、爾後浙江省和江蘇省的官銀往來一概由阜康經手。

有了官府的穩定生意,胡雪巖的生意本錢自然越滾越大。“中國自古有孔聖、關聖,還有什麼詩聖、茶聖,可是經商不大入流。我要在這個不大入流的行當裡,做一個聖人,做個‘商聖’!”胡雪巖摩拳擦掌,信誓旦旦。

不久,王有齡升任湖州知府,而胡雪巖也戴上了紅頂,穿上了官服,接任他成為浙江糧臺坐辦。阜康湖州分號也紅紅火火地開張了。

湖州因太湖得名,與蘇州和無錫隔湖相望,山水清運,絲業發達,素有“絲綢之府”之稱。王有齡的湖州履職為日後胡雪巖進軍絲織業,以及叱吒上海灘提供了便利,當然,也為他在多年以後家業敗亡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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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的生絲,輕軟白亮,質量上乘,蜚聲中外,頗受洋人追捧。因此,洋商每年都到湖州來收購生絲,湖州的生絲市場幾乎被洋商壟斷。胡雪巖進軍生絲生意,不僅為了盈利,更是要將掌握在洋商手裡的生絲市場奪回來。

當年隆冬,他們就走訪了湖州的蠶農,發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絲農們被洋商壓榨殆盡,絲價低賤,幾乎沒錢過年。於是,胡雪巖決定在當地開一家絲行和一家錢莊。開業後,向絲農們訂絲,預付訂金。拿到訂金的絲農們既有錢過年,又有錢購買來年養蠶所需的蠶種等物品。等第二年新絲上市,交生絲給絲行即可。

太湖岸邊,綠柳拖煙;澄波影裡,桃花綻紅。轉年春天,絲農們紛紛按照合同交絲,絲行的運行非常順利。

可是,洋商們卻不肯善罷甘休,他們聯合起來給中國政府施壓,並要將之前國外所有訂單全部退貨。這無疑會給中國絲商帶來滅頂之災。

不過,胡雪巖的身邊有一位身份高貴的得力幫手,那就是聖眷正濃的榮親王的外甥,擁有愛新覺羅血統的郭慶春。他從小就到歐洲學習生活,不僅外語流利,而且熟悉洋人的思維和行為。在他的大力幫助下,終於解了胡雪巖的圍,洋商承認敗局,願意和中國絲商討論價格和出口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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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與洋商鬥爭取得勝利,湖州絲綢生意平穩之時,浙江巡撫黃宗漢因為濫用職權、貪腐無度被革職,而王有齡被擢升為浙江巡撫,相當於從市委書記被提升為省委書記。

可是,彼時的杭州卻沒有了天堂的模樣,因為被太平軍將領李秀成圍攻,再加上天降大旱,糧食緊缺,餓殍遍野。為了解救民眾,胡雪巖臨危受命,到蘇州籌糧,而王有齡坐鎮杭州,誓與孤城共存亡。

昔日繁華雅緻的蘇州,如今也是兵禍連連,斷壁殘垣。胡雪巖冒著生命危險,籌到現銀二十五萬兩,並買到了救命的稻米。

可是,杭州被太平軍死死圍住,鐵箍一般,胡雪巖的兩船糧食運到了卻送不進去。就在此時,太平軍發起了總攻,浙江巡撫王有齡慨然赴國難,自盡身亡。

此時,另一個貴人出現在胡雪巖的生命裡,只是一開始,他還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什麼用的命運。

浙江失守,朝廷緊急任命統領湘軍的左宗棠為浙江巡撫。胡雪巖欲將購買到的糧食送給左宗棠卻遭到了閉門羹。

次年春天,左宗棠一舉收復杭州,胡雪巖趁機再將一萬石大米獻給左宗棠,得到了這位封疆大吏的賞識。

命運總在前頭為人搭好了梯子,只不過,離得遠的時候很難看清楚下一步是往高還是往低。而此刻,胡雪巖的下一步梯子已經影影綽綽地顯現了出來,是往上走,而且,這一步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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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雖已收復,但元氣大傷。胡雪巖全力投入賑災濟貧的事情當中。他先是施粥賑濟,很快便發現,大災之後有大役,於是便有了那家大名鼎鼎的“胡慶餘堂”,今天仍然是杭州的一個文保單位。

數月之後,杭州城逐漸安定下來,錢莊和藥店的業務陡然興旺。這幾月中,左宗棠帶兵平定太平之禍,獲得大勝,回到杭州,對胡雪巖賑災善後的功績給予極大肯定。

杭州,昔日的天堂一切歸於平靜。而上海,繁華從未衰減。胡雪巖雖然身在杭州,但是,他殺伐果斷,出手闊綽,生意早已涉足絲茶、軍火、糧食、機械、百貨、進出口貿易、藥材、典當、金融等諸多領域,聲名赫赫。並且,有了左宗棠的支持,胡雪巖很快也參與到洋務運動這場轟轟烈烈的變革當中。

同治六年(1867年),左宗棠奉命為欽差大臣,督辦陝西、甘肅軍務,實際上是清政府命他平定新疆,解決邊疆危機。左宗棠慨然受命,然而,據估算,軍費所需浩大,大約需要白銀二百五十萬兩之巨。

左宗棠把籌集軍費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了胡雪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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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完成這個任務,胡雪巖追車趕馬,夜不能寐,可是,畢竟數量太大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以政府信用向洋人借款。

在郭慶春的幫助下,他與渣打銀行的中國代理進行了洽談,但是未能成功,急得胡雪巖愁腸九轉,食難下嚥。

關鍵時刻,郭慶春找到上海道臺,出具政府擔保,並談妥了利息,借到了這筆關鍵的款子,左宗棠大軍得以西征。而後,胡雪巖又使出渾身解數,從俄羅斯買到了一批最新式的武器運到了西征軍的大營。

箇中艱險不多說,總之,有了軍費和武器,左宗棠大軍勢如破竹,收復了除伊犁地區之外的新疆全部領土。

左宗棠在向朝廷上書表彰胡雪巖的功績時,是這樣說的:“新疆砥定,援其功績,實與前敵將領無殊!”

不久,胡雪巖得到了朝廷的嘉獎:特頒正二品頂戴,賞穿黃馬褂,並准予騎馬進入皇城。胡老太太更是被封以“正一品夫人”。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胡雪巖迎來了人生中的高光時刻,紅頂商人一時間風頭無兩。

然而,胡雪巖沒有想到,命運總是這樣的理智,盛極必衰,到了頂峰,也正是開始下坡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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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巖故居花園一角

07

天下之物,積則招妒。胡雪巖的潑天富貴和皇家厚寵引來的不光是人們的羨慕,還有嫉妒。

而且,這嫉妒不僅來自外人,還有內鬼。他最開始慧眼識人,將一個茶博士秦少卿聘為錢莊大夥,如今,他已經成為了上海生意的財務總管。就是這位他信任並使用了多年的人,也沒能抵擋住錢財的誘惑,挪用公款,監守自盜,並且場外交易,販運私鹽。

同時,上海的生絲市場也出現了不良的跡象。在不瞭解外情的情況下,胡雪巖又做出了錯誤的決定,動用了兩千萬兩的大筆資金收購生絲。這種作繭自縛的行為又通過內線傳到了洋商的耳中,他們都不出手收購,一直拖著。生絲久存則變質,最後,胡雪巖不得不降價出手,生生虧掉了八百萬兩銀子。

同時,朝堂的潮水也向他湧來。由於與左宗棠政見不合,李鴻章也要除掉這個富可敵國的胡雪巖。洋場、官場這兩把大鉗子同時向胡雪巖夾擊過來,如果雙鉗合併,能致人死亡。彼時的胡雪巖已經意識到了危機的存在,卻也尾大不掉,一籌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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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漏偏遭連夜雨。清政府潰爛不堪,政局不穩,市場自然也不穩。是年八月,滬市各種股票開始暴跌,胡雪巖曾經為洋務運動搖旗吶喊,也購入了不少股票,如今遭到了慘損,大局不支,他的生意危如累卵。

對手趁勝追擊,得知阜康錢莊現銀不多,就派人去突擊提取大額現銀,引起恐慌,造成擠兌的局面,導致阜康錢莊、銀行在幾個小時之後就全部歇業。

另一方面,朝堂之上,風頭顛倒,李鴻章已經佔據了絕對的上風,過去支持胡雪巖的

大臣紛紛轉向,年輕的光緒皇帝下令將胡雪巖先革職在追究,查封所有房產店鋪。

是年七月,左宗棠在福州病逝。

一座摩天大廈轟然倒塌。

落日餘暉,杭州這座江南古城被塗上一片血色豔紅。一代鉅商胡雪巖,終結在這個盛夏的黃昏。

生逢亂世,從跑街夥計到一代巨賈,又到家破人亡,他的一生,宛如黃粱一夢,令人追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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