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在人世間尋找最難以捉摸的東西，那麼人性就是其中之一。 前段時間，河南一個嬸嬸殺死了自己的親侄子，案子本身很簡單，但對人性的拷問就一點也不簡單。我今天想談談親戚這個讓人溫暖的群體，來看看親戚們的人性到底是和熙的陽光還是冰冷的地下水。
人窮難有好親
我出生於一個小山村的貧困家庭，我們家真是窮得叮噹響，連輛自行車都買不起。高二那年，我爸媽上山採蘑菇，腳下一滑，掉下10米高的山崖。在鄉醫院裡，奄奄一息的父親用微弱的聲音跟我講，咱家拿不出那麼多醫藥費，親戚們幾乎都是窮光蛋，只能向大伯借。大伯是我爸的堂兄，承包了採石場，是村裡最富的人。我於是去了大伯家，說明來意。大伯雙手一攤，面露難色，只講了兩個字“沒錢”。我心裡很難過，大伯給兒子發壓歲錢動輒上百，現在自己的堂弟、弟媳命懸一線，他都不願意救。
毫無疑問，大伯是嫌我家窮，怕我們還不起。可他是我爸的堂哥啊，弟弟遭難做哥哥的如此冷血，這完全顛覆了我的想象。我當時只有十七，對人性沒有深刻的認識，但這一次，我真切感受到了人的可怕，也深深體會到貧窮是親情的最大殺手。
血緣遠近不與親情深淺成正比
救命要緊，我趕緊向其他至親家裡跑去，但舅舅、姑姑們都沒搭把手，我不怨他們，這些親戚都不富。萬般無奈，我只好去找遠房親戚求援。鄰村有個叔叔比較有錢，但從血緣上講已經隔了三代，幾乎算不上親戚。不過我父親小時候經常帶他玩，後來還同學過幾年。找那個叔叔我沒報多大希望，但結果卻出乎我的意料。他招呼我進屋，摸摸我的頭，從剛結來的貨款裡拿出五千元塞到我手裡。
當時，我感動得差點給他跪下，人在困難的時候很容易動感情。我不能說大伯惡，但我知道叔叔善。人們都說血濃於水，可到底有多濃，我們看不見。單從血緣來說，應該救我爸的是他的堂哥，不是那個叔叔。血緣關係維繫著家族的運轉，但感情的深淺與血緣的遠近並不完全成正比，最後要看的還是每個人的本性。
距離越近感情越淺
經過開刀治療，爸媽撿回一條命。出院後，我爸拄著柺杖登門感謝了那個善心的叔叔。在回來的路上，爸說了兩句話，一句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還有一句是“伢子，你要好好讀書，不能一直這樣窮下去，爭口氣”。我記住了爸的話，更加發奮讀書。兩年後，我以全縣前幾名的成績考上重點大學，成為全村第一個大學生。在90年代，那是很驕傲的事，我媽決定給我辦升學宴。那時沒有電話，我們一家家上門請酒。親戚們都表達了祝賀，看上去都很真誠。
擺酒那天，我們做了認真測算，估計有70多人能到場。客人陸陸續續走進我們的寒舍，家裡確實簡陋了些。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住得遠、平時交往不多的親戚到得早些，住得近、天天打照面的親戚普遍姍姍來遲。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幾個附近的至親直到開席也沒露面。我媽想去喊他們來吃飯，被我爸攔住了。
多年後，我才明白了一個人性的道理：不是住得近就有真情，距離產生美、產生感情。天天在一起，容易互相攀比，甚至會有利益衝突，其實很難交心。在一個圈子裡，人都是希望自己最好，也最容易萌發嫉妒心，真正的朋友基本都在圈外。
親戚間的隔閡比普遍朋友間的隔閡更難消除
我大學畢業後，家裡狀況日漸好轉，債也還清了。也許是年歲已大，也許是人心向善，大伯又主動和我家走動，兩家的關係漸漸緩和。在查出癌症後，大伯就經常和我爸談心，扯到那年借錢的事，大伯表示了歉意。不過，我回老家後，依然很少去大伯家，總感覺心裡有個疙瘩在。相反，我們常去那個叔叔家，雖然後來他去了深圳在女兒那裡養老，再沒回來過，但我們難忘他的好。
人與人就是這樣，越是親戚，就越在意對方的心，一旦有了隔閡，就很難消除。因為，我們對親情有很高的期待，這種期待如果落空，那就是傷害。而對普通朋友，我們總會想起這麼一句話：別人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
往事如煙，恩怨情仇逐漸隨風飄散，留下的只有生命的迴響。面對時光，且讓我們對人性發出一聲慨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