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很多人說,姜文是最會拍妻子的中國導演,沒有之一,這大概是對愛意最好的禮讚了。

細細想來,這樣觀點並不失偏頗。有的導演拍自己的妻子,妻子是自己的鏡子,可以不美,甚至可以“醜”,但一定要映照自我、映照時代、映照自我與時代的關係。

比如趙濤在賈樟柯的電影裡,是平凡而剛毅的,倔強地不願意被時代裹挾,是《天註定》被扇耳光後回頭的不服眼神,是《江湖兒女》裡穿過長江的不悔與無畏。又比如蔣雯麗在顧長衛的電影裡,被殘忍地剝奪去美麗,留下一汪死水,是《最愛》裡不講情面的村婦,是《立春》裡有美麗歌喉的醜陋大姐。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江湖兒女》 趙濤飾演的角色巧巧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立春》 蔣雯麗飾演的角色王彩玲


有些導演的電影,自己的妻子是萬能的補充角色,電影的探索不在這些角色裡,但這些角色促進了探索。這時,導演的妻子們都稱得上事業與家庭的賢內助。

比如陳紅在陳凱歌電影裡或美或俗,補足著電影。《和你在一起》里美豔善良的姐姐,《搜索》裡失去自我又找到自我的富太太;佟麗婭在陳思誠電影裡,是美貌的代名詞,換一個美貌的女演員同樣成立,只是自己的妻子在電影裡出現,給了觀眾預期的驚喜,一箭好幾雕,何樂而不為。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唐人街探案》 佟麗婭飾演的角色阿香


然而,周韻在姜文電影裡,不僅與電影共生,還有著絕對的美、絕對的獨立、絕對的高級、絕對的神性、絕對的不容侵犯。

周韻似乎是姜文電影裡的密碼和鑰匙,解讀姜文的浪漫與單純,打開姜文的寬廣與天馬行空。反過來,姜文的電影似乎也是周韻最為恰如其分的出場方式,她自有一種難以企及的光暈,既是猛虎,也是薔薇,既飛揚,又節制。在皮、在骨的都歸於美。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姜文電影裡的女性角色從來都是飛揚的,血脈噴張,大膽而決絕,果敢而無知,有無所畏懼的性感。姜文從不迴避這份性感,而且這份性感只可觀卻不可親近,近在遲尺卻捉摸不透。

《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的於北蓓和米蘭總愛穿著紅色裙子,整天混跡在男孩堆裡。小陶虹飾演的於北蓓笑得起來眼睛彎彎的,眼神裡滿是不屑,但也總流失著落寞,現實愈是熱鬧,她就愈顯落寞,最後不知這個女孩是否存在。而寧靜飾演的米蘭,帶著非凡的清高與性感走來,粗壯的小腿,炙熱陽光下的墨鏡,都是米蘭疏遠又拉近馬小軍的信號。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姜文在電影捕捉的這份性感還是美麗而危險的,成熟而天真,帶著原始的慾望。

《太陽照常升起》裡陳沖飾演的林醫生,她全身感覺總是溼漉漉的,說起來話總帶有喘息,時而天真像是神經過敏,時而狡黠一笑,涼鞋噠噠幾下,她的世界就飄向了別處,不屬於任何人。

《讓子彈飛》裡劉嘉玲飾演的角色,她什麼都不想,只想當縣長夫人,誰是縣長她無所謂。她們的慾望從不掩飾,所以她們的性感總是沉甸甸,泛著無所畏懼的可愛。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如果說姜文電影裡其他女性的性感美是被設置的,被觀看的,危險的,那周韻的美則是獨立的,摒棄慾望與雜念的,是最為清澈的風景。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從來都是天然去雕飾的,混合著20歲的清純與40歲的從容,褪去躍然紙上的性感,而昇華為靈魂的美感,這就是神性。

這般美感不容侵犯,彷彿是理想的載體,牽引著你走向更寬闊的自由。一如《讓子彈飛》的花姐在混亂之中,吹起輕飄飄的羽毛,享受從容的歡愉。也如《太陽照常升起》的瘋媽,追著火車,看到了剛剛升起的太陽,莊重而富有希望。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周韻是一位極富韻味的演員,但很多導演只能挖掘到這種韻味的三兩分。

陳可辛在《十月圍城》裡把周韻的純真與溫婉拍出了,侯孝賢在《刺客聶隱娘》裡把周韻的美豔刺感拍出來了。而在姜文的電影裡,周韻的韻味能有十分,甚至不斷延續,複雜得不容言說,有無限解讀的空間。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十月圍城》的周韻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刺客聶隱娘》的周韻


無限解讀的空間來自姜文的夢,千奇百怪的夢,而夢的最佳詮釋者可能就是周韻。在姜文的夢裡,周韻有辦法接住所有的遭遇,所以在姜文的電影裡,周韻幾乎接近於完美。這種完美有著兩重極端——她既是猛虎,又是薔薇。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原出自英國詩人西格里夫·薩松的詩句,意為威猛老虎也會有細嗅薔薇的時候,多麼壯麗的遼闊也會被溫柔和美麗折服,安心而自在。這大概是人的一種平衡狀態:陽剛與陰柔、壯闊與細微、輝煌與黯淡、飛揚與沉靜……周韻在姜文電影裡就完美地詮釋了這種平衡,純真與複雜、溫婉與英氣、倔強與沉著,各種矛盾在她身上衝撞出一種恰好的韻味。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這般韻味是飛揚的,似猛虎,讓人猛然在混亂和舒適裡驚醒。

《讓子彈飛》裡花姐敢拿槍指著自己和張麻子,只想在這“麻匪”窩裡找到自由;《邪不壓正》裡的關巧紅在面對李天然背後一槍時,竟然是從容一笑;《太陽照常升起》裡的瘋媽,為了維護心中美好幻想,直接生猛地把自己逼瘋,活在自己親手造的夢裡。

這些角色的飛揚是與他人無關的,好像是一處風景,他人恰好經過她而已,她還是那個她。猛虎是敢在叫囂的世界發出自己怒吼的,而這一聲怒吼是喊給自己聽的。姜文電影賦予周韻的美麗,即是這猛虎的獨立,實實在在,由內到外的獨立。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光有飛揚是危險的,也會讓姜文的夢容易驚醒,所以周韻身上有了薔薇的謙卑、沉靜、節制。她這份薔薇的品質讓飛揚的猛虎不具備破壞性,它不會侵蝕他人的生活。

在《邪不壓正》裡,與周韻搭檔演出的史航說,“周韻是個很沉靜的人……在你對面,用她的靜來襯托你的動,用她的沉穩來襯托你的情緒不穩定。”

沉靜來自她心中的秩序感,《邪不壓正》裡她的秩序感來自正義;在《一步之遙》裡她的秩序感來自不依附的愛;在《讓子彈飛》裡,她的秩序感從自我來。

而在《太陽照常升起》裡,她的秩序感是被打破的,於是她把很多東西打碎了再粘起來,接著把它們搬到像雞蛋一樣的房子裡。對此周韻也還原了姜文的表達——“當你成長,其實你的人是碎片了,但有些人還希望把自己的碎片再放到一個發光體裡面,把心情收拾好。”

既是猛虎又是薔薇的周韻,在姜文的電影飛揚著、沉靜著,守著夢的平衡。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邪不壓正》上映的時候,周韻出席發佈會,眼裡的純真依然,不多言語,柔美在她身上湧動,看不到年齡感,年齡又早已沉澱在她的氣質裡,站在那兒就山水如畫。這時,人們才恍惚,周韻的味道,不止在姜文的電影裡。

很多人都會以為周韻是崇拜姜文的,甚至以為周韻就是姜文的附庸體。毫無疑問,姜文身上非凡的想象力和清澈的荷爾蒙,足以讓眾多人暈眩。而

周韻的智慧就在於,她懂他的完美,更懂他的不完美。她懂他的個性,更懂自己的個性。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當年有娛樂記者問周韻:“怎麼拴住姜文的心的?”周韻直接乾脆回答,“幹嘛要拴住?他還得拴住我的心呢。”周韻認為要去依附姜文的個性,是一種做作。她曾斬釘截鐵地說過:

“我周韻,一直都有個性。不是今天我成為姜文的老婆,才變得有個性。你就是你,不會因為某個人而產生變化。可以調整,但不會發生質變。做作是什麼?做作就是把真實的自己掩蓋起來,裝作是另外一個人。”

“如果我是姜文的附庸者,那會很麻煩。兩個人在根上,必須是平等的。在生活上,要是互補的。這是個平衡的問題。姜文很有才華,很堅持自己。我說他是文化的引領者。但他的性格,在某一方面會有放大,我敢說我的性格肯定比我老公完整。”

姜文是強者,周韻自己也是強者。姜文的飛揚與她的飛揚是對等的,姜文的壯麗與她的沉靜是互補的。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在電影裡,周韻之所以有難以企及的美,是因為周韻足夠懂姜文,她能把姜文的想法吃透,把他的夢境理解清楚,也能在他的語境中恰如其分找到自己的位置,不顯山露水,不低到塵埃。

電影之外,周韻總是很低調,幾乎不出現在公眾視野,平日裡皆是讀書和家庭。近幾年她迷戀一位意大利女作家費蘭特,作家的作品在西方都賣瘋了,但作家從未公開露面,全世界都在找作家。周韻喜歡這樣飛揚的故事。

她也喜歡黑塞的《悉達多》,裡面有她節制的自由,她這樣理解到,“限制才是更大的自由,你失去了某種自由,反而擁有了一個獨一無二的、特別的角度去釋放和創造。”

電影之外的周韻趨近於電影裡的她,守住自我的平衡,家庭的平衡。我們也突然明白,周韻最大的底氣不止來自姜文,而是——她周韻就是周韻,不是因為姜文才變成周韻的。只是遇到姜文後,變成更好的周韻了。


周韻,在姜文的電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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