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一種生命的光亮——讀蔡崇達《皮囊》

別一種生命的光亮——讀蔡崇達《皮囊》


無法冷血,便只能在這種痛徹肺腑的人生命題中去感受活著的份量。有時候,我們甚至不敢去面對,會想到逃避卻又無處可逃

——題記


讀蔡崇達的《皮囊》,就好像默默地傾聽一個人在深夜裡深情訴說。

這種訴說,時而像緩緩的清流,帶著少年頑皮而叛逆的抗爭;時而像激越沉重的海嘯,充滿了家庭遭際的屈辱與不幸,和在這不幸中抱團取暖的愛的歌吟。而當作者開始書寫那些少年之中玩伴的生命遭際和各自不同的人生走向與性格悲劇之時,我們更看到了一種直指人心的文字力量。那是作者對社會對人生對友情在經歷之後的沉澱,是別一種生命的光亮。

我想,看完這本書的每一個人都明白,這是一本深刻剖析現代人的靈魂之書。尤其是他所寫的是我們處於人生困境之中的掙扎,是幼小的心靈在面對貧窮和疾病,甚至殘疾和死亡之時所做的不屈不撓的鬥爭。

面對親人在我們生命之中的突然消失,在無法接受的打擊之中,我們才能深切地感受到他們曾經存在的意義,甚至於他們的生存哲學曾經如此頑固地影響了我們命運的走向。就像阿太說的,“肉體是拿來用的,不是拿來伺候的。”如此堅毅到刻板的人生信則裡卻有著令我們內心如芒在背的刺痛感。而在面對殘酷的現實之時,我們又不得不承認,正是這樣的人生信則讓我們最終沒有一敗塗地。

別一種生命的光亮——讀蔡崇達《皮囊》

從《殘疾》《母親的房子》和《重症病房裡的聖誕節》中,我們看到的是人在最殘酷的現實處境之下和現實的頑強抗爭。在這些篇章中,表面是父親的身體傷殘與不幸,實則是人性在危難之際所展露出的最樸素的愛。母親對父親的愛,表達在近乎偏執的加蓋房子的過程中,似乎房子正是讓丈夫的尊嚴和人格得以頑強屹立的象徵。為此她窮盡一生地在與貧困做著殊死的搏鬥和不顧一切的掙扎。而在父親的身上,不想依靠別人的自尊和身體偏癱的現實更是一種殘酷的戰爭,在臺風中的攀爬與摔打,更像極了一則人生的寓言故事。

身體的衰老和死亡的臨近是我們任何人都無法對抗的現實困境。而衰老和病患的折磨對於靈魂而言則更甚於死亡,這是分分秒秒都需要面對的生命凌遲。在病人本身來說,他內心的痛苦和絕望不是我們旁觀者所能完全體會和明瞭的。而作為病人的親人和子女,我們則承受著無法言說的顧忌、擔心、憂慮,甚至現實的逼迫。


別一種生命的光亮——讀蔡崇達《皮囊》

無法冷血,便只能在這種痛徹肺腑的人生命題中去感受活著的份量。有時候,我們甚至不敢去面對,會想到逃避卻又無處可逃。我們不忍去面對病人那雙求助的眼睛,那種眼神裡充滿了對病痛的絕望和對親情的留戀,而這種情緒愈甚,則越會走向情緒表達的反面,變成一種殘酷的自我懲罰。

《我的神明朋友》則更是一種愛的極致。如果說這是一種愛的迷信,倒不如說這一種是愛的信仰。它穿越了人間種種複雜的謊言和欺騙最終抵達了靈魂的深處,觸及了我們內心最柔軟的那一部分。因此它更像是一場生命的朝聖,讓淚水和赤誠演變成了夢幻中的現實,讓情感穿越我們本該無法逾越的生死阻隔,讓靈魂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撫慰。

《張美麗》篇,是一個女子在世俗的汙穢中頑強地尋找尊嚴的故事。這個故事特別地殘酷,也特別是腥豔張揚,演繹到最後卻是一場貞烈的殉難。這是一個女子對世俗的挑戰,也是時代在發展過程中自我矛盾的世俗倫理重組的過程,張美麗其實只是這場社會倫理轉型過程中的犧牲品。但張美麗依然有著張美麗的存在價值,某種意義上她甚至是一個社會改革的殉難者和烈士。她的美麗風骨甚至偏執地和世俗對抗、死不妥協的精神,更代表了一種無法取代的時代進取精神。而這精神,才是我們最終所要繼承的根本。

《阿小和阿小》是兩種人生走向的悖逆,我們甚至無法說哪一種走向更是我們想要的,但它卻又是活生生的現實。一個阿小,從小生活在奔赴繁華香港的準備之中,有著似乎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卻又無法得知優越感的本源。另一個阿小,則生活在對這種的生活的羨慕和模仿之中,卻又始終無法抵達。

抵達香港的阿小在家庭的變故中淪落底層,開始真切地感受現實的粗劣;而另一個阿小,在丟失了別人的夢之後,才開始學會尋找自己的夢。從哲學的意義上來,我們都好像生活在別人的夢中不肯醒來。到最後卻恰好錯過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夢。《天才文展》和《厚朴》亦是活在他們各自的夢中不願醒來的人,甚至是從一開始就不願意睜眼看現實的人。他們從一出生就沒有活在現實裡,雙腳一直處於懸浮狀態,飛的越高則摔的越慘,只能令人徒生遺憾。

蔡崇達的文字可以說明80後足以用自己的眼光去看世界。這些文字立足底層的土壤,卻能靈魂的天頂。它們飽含著青春的疼痛,甚至青春的血淚,能夠抵達人性最溫暖,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用序言中評論家李敬澤老師的話說,皮囊是一個燈籠,而我們的心則是閃耀在其中的燭火。只要我們的心是溫潤靈動的,那麼這盞燈籠便會亙古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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