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洋的“賊光”,王曉棠的漂亮,《英雄虎膽》想拍不一樣的驚險片


於洋的“賊光”,王曉棠的漂亮,《英雄虎膽》想拍不一樣的驚險片

1958年八一電影製片廠攝製的《英雄虎膽》講述瞭解放軍剿匪部隊某師偵察科長曾泰冒充被俘敵特頭目雷震霆,隻身潛入匪巢,與匪首李漢光及其妻子李月桂鬥智鬥勇,最終協助大部隊將匪徒一網打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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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是以解放初期投入兵力最多、持續時間最長的剿匪行動——廣西剿匪戰役為背景的。廣西是桂系經營多年的老巢,國民黨特務和土匪成災。廣西早在1949年年底就已經全境解放,但殘留的土匪武裝依然遍及城鄉,興風作浪,僅1950年一年間,全省102個縣就有97個縣發生暴動,兇殘的土匪對當地幹部群眾採取砍頭、活埋、剜心、肢解等慘無人道的方式,竭力營造反共恐怖氣氛,破壞新生的人民基層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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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匪患如此猖獗,毛澤東罕見地兩次動怒,先是嚴厲批評廣西“為全國各省剿匪工作中成績最差者”,兩天後又追問道:“廣西解放在西南之前,而剿匪成績則落後在西南之後,為什麼這樣?請你們加以檢討,並把結果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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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1950年1月起,廣西剿匪作戰全面展開。11月,廣西省委會議強調剿匪為壓倒一切的中心工作,確定以大瑤山、六萬大山、十萬大山為全省重點進剿區,集中優勢兵力進剿。12月,中央軍委增調第21兵團入桂,剿匪的兵力增至2個兵團、17個師零1個團,近20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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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1年零7個月以正規部隊為主的大規模軍事進剿,共殲各股匪42.9萬人,繳獲各種槍械41.7萬餘支(挺、門),同時收繳民槍23.8萬餘支。至1952年年末,歷時3年的剿匪鬥爭勝利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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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察英雄林泰

《英雄虎膽》的編劇丁一三當時隨部隊參加廣西剿匪作戰,他所在的四野第13兵團49軍軍部與廣西軍區領導機關合並,所屬3個師歸廣西軍區領導。作為一名宣傳幹事,他不僅親歷了廣西剿匪的全過程,也收集了許多戰鬥英雄事蹟,其中就有原49軍145師偵察員林泰在十萬大山剿匪戰役中智勇雙全、深入虎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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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匪首韋秀英

盤踞在十萬大山地區的是韋秀英匪幫,韋秀英的丈夫是國民黨軍原63軍軍長張瑞貴,所以當地人習慣地稱她“軍長夫人”。廣西解放後,張瑞貴逃到了海南,經他的舉薦,蔣介石任命韋秀英為“粵桂邊區反共救國軍”總指揮,集積匪眾5000多人,為非作歹,成為十萬大山地區實力最強、危害最大的匪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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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虎膽》拍攝現場

為加強對這支反共武裝的直接控制,蔣介石又派來國民黨軍上校姜強出任“反共救國軍”副總指揮,可姜強還沒與韋秀英接上頭,就被解放軍俘獲。偵察員林泰得知姜強與韋秀英素不相識,就帶著姜強的證件、武器、聯絡圖、密電碼和委任狀來到匪巢。韋秀英對林泰表面上很客氣,暗地裡卻處處提防,不斷考驗林泰。一天,土匪帶來一個人,說是共軍密探,林泰一看大吃一驚,原來真是解放軍一個偵察排長。這位排長也認出了林泰,猜想他一定在執行任務,假裝不認識,開口大罵:“你們當土匪不得好死!解放軍就要進攻十萬大山了,你們趕快投降吧!”韋秀英沒有發現異常,讓人殺害了偵察排長。林泰終於通過考驗,取得了韋秀英的信任,還得到了韋部的部分指揮權。正是憑藉他的準確情報,解放軍很快就消滅了這股土匪。狡猾的韋秀英帶領少數殘匪幾度逃竄,最終於1950年12月14日在其潛藏的大菉鎮那厚村被圍殲,她本人被一名戰士扔進的手榴彈炸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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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丁一三根據這段史實寫成了劇本《北侖河畔》,劇本投到八一廠後卻石沉大海,無人問津。這也難怪,當時八一廠正在與幾家電影廠爭奪曲波小說《林海雪原》的拍攝權,同樣是剿匪故事,《林海雪原》的名氣要大得多,也更被看好。

導演嚴寄洲本來也是《林海雪原》的導演人選之一,但因拍攝權是劉沛然憑藉與曲波的戰友關係拿到的,既然劉沛然想導,嚴寄洲只能讓賢。

嚴寄洲無意中在八一廠的編輯室裡發現了準備當廢紙賣的《北侖河畔》劇本,頓時來了興趣,他覺得這個故事雖然有些龐雜繁瑣,但大有潛力可挖,如果拍好了,也許並不亞於《林海雪原》。就這樣,他向廠領導申報了這個選題,並著手對劇本進行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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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當時丁一三已被調到福州軍區空軍政治部文化部任文藝幹事,正在一個小島上採風創作,不可能回來參與劇本修改。嚴寄洲只好帶上副手郝光前往南寧,找到曾指揮過廣西剿匪戰役的廣西省委副書記陳漫遠瞭解情況,在這個過程中,劇本中的角色與真實原型一一對應起來,即林泰是偵察科長曾泰的原型,匪首李漢光是張瑞貴,李漢光的老婆李月桂自然就是韋秀英,而那位犧牲的偵察排長便是耿浩的原型(耿浩在片中並未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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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寒》

最初的劇本里並沒有阿蘭這個人物。在嚴寄洲的上一部電影《五更寒》中有一個重慶話劇團演員曹櫻扮演的角色,名叫巧鳳,她嫁給了地主的兒子,後來成為寡婦,但她卻同情革命,為游擊隊打掩護、遞送情報,這個特殊的角色引起了人們格外的關注,為影片加分不少(當然,她後來也跟《英雄虎膽》的阿蘭一樣成為批判對象)。

嚴寄洲想在片中增加這樣一個角色,剛好在採訪中,他得知韋秀英身邊有一個一直追隨她、最後同她一起覆滅的貼身丫頭叫蘭香,這個蘭香就成了片中的阿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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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坡、於洋和張勇手

在挑選演員時,嚴寄洲腦子裡仍然想著《林海雪原》,他希望曾泰的扮演者要像楊子榮那樣有一股匪氣,眼神裡要有一絲“賊光”,而既然是從臺灣派遣來的職業軍官,外表又不能太土氣,必須是英俊小生。按照這個設定的條件,王心剛一上來就被pass掉了,因為他長得過於正派,另一個人選是剛進八一廠的張勇手,張勇手比王心剛硬朗,但目光咄咄逼人,看上去缺少城府,後來他被安排飾演耿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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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電影院裡正在上映北影廠的《生活的浪花》,一向扮演農民和軍人的於洋第一次飾演醫生,也許是為了演出知識分子的睿智氣質,他有意表現得心思重重,眼神裡就露出了嚴寄洲想得到的所謂“賊光”。於是嚴寄洲力邀於洋前來這個角色,後來他才知道於洋從影前還真有一段在長春市公安局當偵察員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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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敏英、方輝和王曉棠

飾演李漢光的方輝也是從北影廠請來的,嚴寄洲是照著小說中座山雕的樣子來設定這個角色的。方輝之前在銀幕上扮演的是民兵隊長、復員軍人一類的角色,從未演過反派,但嚴寄洲認為他又瘦又高,有幾道很深的嘴角紋,如果叼上大煙槍,演一個麻桿司令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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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嚴寄洲就認為演女匪首李月桂的演員非胡敏英莫屬。嚴寄洲與胡敏英都來自八路軍晉察冀軍區的戰鬥劇社,當時胡敏英與姐姐胡雪琛以及劇作家胡可、演員胡朋一起被稱為“四胡”,嚴寄洲看過她在話劇《夜店》裡演賽觀音,認為她把這個角色演活了,由此堅信她一定能演好李月桂這個兇狠、狡猾、尖酸潑辣的半老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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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敏英和扮演馬政委的裡坡都是剛進八一廠的,王曉棠跟他們是同一批,但她之前已經演過《神秘的旅伴》和《邊寨烽火》兩部電影,照片登上了《大眾電影》雜誌封面,是主要演員中最有名的一個。生活裡的王曉棠活潑灑脫、能說會道,加上人長得漂亮,是個萬人迷,嚴寄洲認為她是飾演阿蘭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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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寄洲和蔣仕在拍攝現場

嚴寄洲身邊有個從香港回來的攝影師蔣仕,以前當過演員,拍過夏夢主演的《故園春夢》,嚴寄洲之前的三部電影《這不是小事情》《戰鬥裡成長》和《五更寒》都是由他掌機。蔣仕給嚴寄洲出主意,稱《英雄虎膽》若想不輸給電影《林海雪原》,就要想辦法拍得很洋氣,畢竟《林海雪原》寫的是東北深山溝裡的土匪,而《英雄虎膽》裡的土匪身處粵桂沿海地帶,且有美蔣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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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嚴寄洲參考了很多描寫英雄美人的美國電影,除了在服裝和場景的設計上有別於同類電影,還特別增加了兩場戲。一場就是經典的倫巴舞段落,這場戲作為曾泰深入虎穴後接受的第一次考驗,舞場上他與阿蘭翩翩起舞,舞場下則是李月桂充滿猜疑的目光。這段舞蹈由蔣仕親自傳授,於洋和王曉棠練了一個多月才算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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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場戲是阿蘭幻想和副司令一起去美國,在游泳池裡游泳開別克轎車,在咖啡館喝咖啡、跳舞,過著花花世界的浪漫生活。這場戲是在新疆駐京辦事處拍攝的,因為那個時代只有這裡才能找到一些異域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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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影人參觀片場與主創人員合影

《英雄虎膽》的拍攝正趕上大躍進,本著多快好省的原則,影片只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全部完成,但在審查時卻遇到麻煩,關於阿蘭之死,廠領導不同意影片的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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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嚴寄洲看來,阿蘭是個被侮辱、被損害的人物,她出身於惡霸地主家庭,父母被人民政府鎮壓了,所以她仇恨共產黨,但她也厭惡土匪生活,不甘心當女匪首的隨從,渴望能找一個如意郎君一起遠走高飛,過舒適浪漫的生活。曾泰的到來激起了她的希望,結果卻沒想到這位白馬王子竟是共產黨的偵察員,她的幻想破滅了,悔恨失望,進而憤怒。原來的結尾是這樣處理的——

(大遠)土匪部隊在彎曲的公路上行進。

(中橫移)土匪行進。

(特)我軍指揮員大喊一聲:“打!”

(全)我軍的機關、步槍一起開火。

(遠)匪軍四散奔逃,有的被擊斃。

(全)匪首李漢光、李月桂和冒充副司令的曾泰進入一個大墳圈。

(近)李漢光指望曾泰拿出主意來。

(近)曾泰拔出手槍對著李漢光厲聲說:“我是偵察科長曾泰!”

(中)阿蘭跑到墳圈邊,聽到曾泰說的話,不覺愣住了,沒想到心上人竟是共產黨。她毫不猶豫地舉槍向曾泰瞄準。

(特)阿蘭的心在顫抖。

(特)她握槍的手在顫抖。

(特)她痛苦欲淚,一橫心。

(特)手扣扳機。

(中)打偏了,打在曾泰的左臂上。

(近)阿蘭悔恨交加,噙著淚水把槍對準自己頭部,開槍。

(拉全)她應聲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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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戲多少模仿了蘇聯電影《第四十一》的結局,這部宣揚反戰和人性化的電影當時已經在國內引起爭議,出於保險起見,廠領導要求重拍這個結尾,改成了阿蘭向曾泰開了一槍,接著被衝過來的我軍排長一槍擊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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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個改動被嚴寄洲視為一生的遺憾,但《英雄虎膽》上映後仍被認為是新中國驚險片的代表作品,不僅緊張扣人心絃,而且拍出了新意。就連曲波也心悅誠服,主動為該片寫了一篇影評,盛讚《英雄虎膽》是一部傑作。當然,他也站在楊子榮的高度指出了曾泰這個人物塑造得有瑕疵,某些地方不夠沉著冷靜,處理某些問題不夠深謀遠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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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觀眾關注的不是曾泰,他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阿蘭這個人物身上,以至於對阿蘭究竟是個什麼人掀起了爭論熱潮,而王曉棠也因為飾演了這個人物形象成為全民偶像。

有意思的是,據傳曾泰的人物原型林泰也去看了《英雄虎膽》,結果發現男主角太帥了,一點都不像他,氣得掏出槍來對銀幕就是兩槍,散場時工作人員果然發現幕布上有兩個槍眼。也有傳言說,林泰看完電影說,阿蘭小姐算什麼,哪比得上我老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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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泰夫人翁順華

林泰因在廣西剿匪戰役中的卓越表現被記特等功,在《英雄虎膽》上映時,他已經轉業到公安部門工作,歷任柳州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大隊長、柳州市公安局看守所所長、柳州市公安局行政科副科長和柳州市公安局調研員等職務。他的夫人翁順華是部隊幼兒園的一名幼教老師,兩人生了兩兒一女,二兒子林小黎於1975年因流氓、盜竊、搶劫、強姦罪被柳州市公安局槍決,林泰本人則於1997年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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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期間。《英雄虎膽》難逃厄運,被列入“毒草”之列,主要罪狀有三:一是偵察科長曾泰打入匪巢冒充從臺灣派來的副司令,其做派比土匪還像土匪;二是女特務阿蘭太漂亮,會使觀眾看了失去立場;三是匪窟的生活方式太腐敗,會腐蝕觀眾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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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主創相逢在王曉棠參軍從藝50週年研討會

這三條恰好是嚴寄洲導演想借這部影片達到的效果,批判往往是一面反面鏡子,說明《英雄虎膽》想要實現的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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