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這是今年最後一次前往川西的旅行。
原本計劃和老媽一起，穿越瀘亞線前往稻城亞丁，不過由於時間衝突，最終作罷。
但我依然將目標鎖定在了川西第三圈層，駛向位於理塘縣與巴塘縣之間的那條神秘的格聶南線，駛向那座繼貢嘎與雅拉之後，川西的第三神山——格聶。
關於格聶南線的線路，早有前人為我們詳盡地探索完成。其起點位於理塘縣西北的村戈鄉，在此與318國道分道揚鑣，轉向通往章納、波密的鄉道005。
之後，翻越海拔4900米的鐵匠山埡口，經喇嘛埡鄉前往格聶之眼，拜訪格聶主峰下的冷谷寺。再穿越惹迪河谷，一路爬升，翻越海拔5000米的扎瓦拉埡口，之後疾馳呼嘯而下，最終抵達金沙江畔海拔僅2750米的巴塘縣城。
這條線路全程沒有導航，大部分時間沒有手機信號，只能依靠離線衛星地圖判斷方向。沿途要翻越三座4500米以上的埡口，後半段全是非鋪裝爛路，難度很高，是川西頂級的越野穿越線路。
就以此，作為2019年的收尾之行吧。
D1
2019年10月21日（一）
經過一個禮拜的準備之後，在成都陰霾溼冷的空氣中，我告別夏，踏上了格聶南線穿越之旅。
上一次從這個方向前往川西，已經是五個月前的九龍貢嘎之旅了。我行駛在略顯陌生的成雅高速上，秋雨帶著涼意，鋪滿車窗，讓人沒辦法振奮起來。
一路無話，我很快就穿過了雅安城，沿著雅康高速駛向康定。
也許是今年氣候溫暖，高聳的二郎山上還沒有見到紅葉的影子，依然是生機勃勃，一派綠意。
在我過去的記憶裡，只要穿過二郎山隧道，多半就能看見川西標誌性的藍天。可今天依然還是雲霧重重，滾動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人喘不過氣。
無休止的隧道穿梭之後，我抵達了康定。雅康高速的貫通大大縮短了成都與川西的距離，目前沿途的設施基本上已經建好，收費也是遲早的事了。
在康定稍作補給，馬不停蹄地繼續向前，開始漫長的翻越折多山之路。此時正是川西旅遊的黃金季節，來自全國各地的自駕遊客擁擠在狹窄不堪的G318上，你追我趕，車流滾滾。
天氣沒有一點好轉的跡象，遠望埡口，一片迷茫。小吉略顯吃力地緩緩而上，扎進這鉛灰色的雲霧裡，如同眼前遮上了半透明的幕布。
繼續爬升，雨雪交加，一片片雪花碎粒迎面撲來，在玻璃上彈跳，然後融化成水滴，消失在風中。
就這樣在雨霧中緩緩而行，終於抵達了折多山埡口。縱然是這樣的天氣，依然有許多人停在這裡，在“西出折多”的石碑前合影留念。
翻過埡口，眼前豁然開朗。經過二郎山與折多山兩座大山的阻擋，從成都平原湧來的連綿水氣終於在這裡停住了腳步，化為雲瀑散去。
川西，我又回來了。
折多山埡口距離今天的目的地雅江縣只有100公里路程，但中間還橫亙著4400米的高爾寺山。所以我不敢耽擱，繼續向前，往新都橋駛去。
雖然已經在這條路上跑了許多次來回，但雨天的新都橋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是她最美麗的時刻，以往它總是呈現給我樹影婆娑，金黃燦爛的景象。如今，卻是葉落滿地，一派蕭瑟。
雨水在地上反射著白光，輪胎掀起水花，嘩嘩作響，讓人產生一種穿行在河道中的錯覺。
按照計劃，如果天氣糟糕，我就只能直接穿過高爾寺山隧道抵達雅江。如果天氣尚可，我就走老路翻越高爾寺山埡口，去黑石城觀賞貢嘎日落。看到眼前的藍天，我頓時堅定了翻越埡口的決心。
出了新都橋鎮不遠，就抵達了通往雅江與塔公的分叉口，過去的兩年裡，我都是在這裡右轉，沿著S211向北而去，如今，我終於可以繼續向前，踏上未知的領域。
在此之前，我從未涉足過318國道新都橋以西的地域。理塘、巴塘、稻城、鄉城、白玉、新龍……以及與它們相聯繫的稻城亞丁、措普溝、火龍溝、亞青寺、甘白路都只出現在我的計劃與其他人的攻略中。
如今，我終於可以向著神秘而廣袤的川西第三圈層進發了。
過了路口前行不到7公里，就看到通往高爾寺山埡口的路牌。我看了看逐漸通透放亮的天空，毫不遲疑地拐了上去。
一路爬升，俯瞰下方的新路和隧道。高爾寺山隧道通車於2015年底，全長5682米，將新都橋到雅江的車程縮短了約一個小時。
和其他埡口的命運一樣，隧道的通車讓曾經老國道無人問津，路面破碎，年久失修，但普通車輛依然可以正常通行。
一路顛簸前行，大約行駛了半個小時，就抵達了海拔4412米的高爾寺山埡口，在我的埡口列表上又增添了一個名字。
埡口非常平坦，有一塊很大的空地，不難想象曾經熙熙攘攘的熱鬧模樣。如今，所有的房屋都被廢棄了，只剩下歪斜的海拔牌，以及殘破的經幡在大風中呼呼作響。
此時時間尚早，我沒有急著下山，而是決定前往傳說中的黑石城，看看能不能看到夕陽中的貢嘎。
黑石城位於高爾寺山埡口通往祝桑鄉的道路上，以遍佈山坡的黑色經石而得名，是一處人跡罕至的貢嘎山觀景臺。但我並不知道它的確切位置，只能邊走邊找尋。
沿著老路前行，沒過多久就看到了黑石城與祝桑草原的路牌，便果斷地拐了過去。
翻過山丘，藍天鋪展之下，已經能遠遠看到遠處的雪山。它們一字排開，如同海市蜃樓，讓人不禁發出驚歎。
向著雪山奔馳，路上屢次看到黑石城景區的路牌，卻找不到可以通行的路。
只能碰碰運氣，找了一條車轍印鋪就的野路，憑著感覺奔馳在曠野。
走到最後，路越走越窄，車轍也如同沙漠中的溪流一般消失無蹤。我都能看到黑石城的遺蹟位於左邊的山上，卻沒有道路可以上去。
好在，我還有秘密武器。升起無人機四下張望，看看能不能找到暮色中的貢嘎。
它們就在那裡，都不用費力尋找，就能清晰看見。
我從未想過能以這樣的方式朝拜貢嘎群山。在夕陽的照耀下，它們如同一排巨浪，白得耀眼，肅穆莊嚴。
雖然遙遠，雖然它不是這次旅行的主角，但我仍能感受到它的呼吸，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震撼。天色漸晚，我回望了暮色中的群山一眼，便原路返回。
我走的這條路應該是當地牧民的小路，沿途見不到半個人影。暮光將草地染上濃烈而鮮豔的顏色，如同行駛在畫卷之中。
夕陽中的小吉，水泥鋪就的道路並不適合它，只有這樣的無盡荒野才是與它相配的風景。
當我返回老318時，太陽已經隱沒在山後。我心滿意足地拍下最後的晚霞，便向著山下疾馳而去。
天色黯淡，不見人影。導航告訴我此路不通，但我也不可能原路下山再走隧道，只能硬著頭皮向前。
就這樣，我一面注意著路上如同陷阱一般的大坑尖石，一邊小心翼翼地前進。山路上寂靜無聲，只剩下小吉發動機的轟鳴與懸架嘎吱作響。偶爾有一隻野兔魯莽地竄上路面，而後又驚慌失措地逃進草叢。
幸運的是，這條路最終是能走通的。我順利返回了G318，在黑夜與突如其來的暴雨中抵達了50公里外的雅江縣。
作為旅行的前菜，今天的風景已經足夠精彩。我聽著窗外淅瀝的雨聲，帶著期待與不安睡去。
明天，我就要抵達格聶神山腳下了。
旅行第二天，經歷了交通管制，經歷了缺油驚魂，經歷了漫天大雪……我有驚無險地穿越了茫茫荒原，卻最終抵達了錯誤的“格聶之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