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1973年,驚動中南海的北京飯店新東樓擴建工程事件

林彪折戟沉沙的“九一三”事件後,中國國內時局比之前四、五年,稍露幾分寬鬆,中國在對外關係方面也漸有起色,尼克松來華,中國在聯合國取得合法席位,國內的外事活動,隨著外交戰線的拓展而趨於頻繁。


賓客多了,舊的賓館開始吃緊,據說那一陣子北京飯店的住房率幾度出現超過100%,有的客房一天要接待兩批客人。北京飯店擴建工程,提上了日程。周恩來提出,要使原為350~370間客房的北京飯店,在擴建後達到1000間以上,要能同時容納2000人飲食起居、社交活動、文化娛樂、外事談判。

解密!1973年,驚動中南海的北京飯店新東樓擴建工程事件

北京飯店

領受了任務的北京飯店軍管會宋主任,首先向國務院上報了個擴建42000平方米,按當時住宅60元一平方米造價乘10,共需投資2520萬元的概算。


但周恩來根據當時國內基建工程經常出現在建設中不斷追加投資的“釣魚工程”的情況,要求全面規劃,設計必須周到詳盡,儘量不漏項,以免又成“釣魚工程”。


宋主任找到了北京市建築設計院,向承擔設計任務的張鎛和他的弟子成德蘭,傳達了周恩來的指示。


張鎛是我國著名的建築設計大師,祖籍山東省無棣縣車鎮鄉段家村,其父張鳴歧曾任兩廣總督,師承我國第一代建築師梁思成教授,建國後他主持設計了人民大會堂、北京飯店、民族飯店、友誼飯店、民族文化宮等建築。在向國慶十週年獻禮的“十大建築”中,有三項由他擔任總設計師。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可稱為國家第一號政治性建築的人民大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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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設計大師 張鎛


北京飯店擴建東樓的方案設計,是張鎛帶領數名年輕人擬製的。其間他突然患病,但他還是扶病搞出了20個方案。因為北京飯店的舊東樓和中樓,都是法國建築師設計的,藝術風格都屬於資本主義初期常見的摩登古典派,張鎛有個縈繞於心的意念,就是對之加以改造。


周恩來在對20個方案觀看比較時,流露了對20號方案的欣賞,他要求北京八大飯店的一線人員和有關部門,共同對20號方案作具體推敲,定案後作出模型。


模型做好,放置在北京飯店內,供各級領導審看提意見。一天,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掌管財權的李先念,在北京飯店參加宴會,宴會結束後,專門參觀模型。


當李先念得知新擴建的東樓僅高50米左右,只有14層時,感到如此利用市中心的土地是低效的。他對陪同的人說:“北京土地很緊張,佔一塊就等於少一塊菜地,因此在有條件的地方,樓房可蓋得高點。像北京飯店這樣的寶地,更應該往高層上發展,力爭多建些客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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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念


當時參與設計的幾位年輕人,聽了李先念的一番話,很對心思,正希望搞一座高大的建築,便立即推倒原方案,作了個高層的設計。


雖說張鎛是設計主持,但因自己在運動中受過沖擊,說話也不硬氣。他向年輕人再三解釋,長安街有規劃,在天安門附近王府井口,不宜設建築高點,終沒起什麼作用。


一個130米高的方案迅速搞出了,送李先念審時,他認為以100米左右為宜。張鎛根據服從組織的原則,按李先念的指示,做了個100.25米高的方案。


工程於1973年春季啟動,由北京建工局長伍子玉親自坐鎮。當時正逢北京的一系列涉及外交的工程相繼上馬,建國門外、首都機場均在施工,但由於周恩來十分關注北京飯店,故這裡成為首要重點。


施工隊伍日以繼夜奮戰,新東樓以一個星期一層的速度增高,國慶節後,開始了第12、13層的施工。這時,一位工程人員在閒聊時問張鎛,新東樓哪個方向的房間好,然後自答說西向的好,因為在晴霽天氣,憑窗眺望景緻最美,遠可見西山逶迤,近可覽故宮嵯峨。


說者無心,可張鎛聞言不由心頭一悸:在這遠景與近景之間,正夾著一個敏感的地塊——中南海。


張鎛聽說,當時負責中南海警衛的汪東興,對中南海周圍的建築高度十分關注。和平門附近松樹衚衕有一幢水利部的辦公樓,不過五層18米高,就被要求工作人員不得在樓頂做工間操。偶爾有工人到樓頂檢修,中南海方面就會立即打電話質詢。


於是,張鎛隨即向北京飯店負責人提議:新東樓西側公共設施及客房門窗玻璃,用壓花的或磨砂的,擋住西望的視線;不要安排外國人住,以免窺視中南海。雖說想了如此的補救辦法,但張鎛心中卻多了一重隱憂。


果然沒過多久,中央警衛團政委楊德中來到了建築工地。他告訴飯店負責人和張鎛等:周恩來在夜間從中南海里看到了施工的燈火,繞著海內走著觀察了一圈,感到新東樓已經到了對中南海有威脅性的高度,十分憂慮。


楊德中說他是受周恩來之託,先到工地瞭解情況,蒐集資料,商議對策,以便著手解決問題的。在集體商議中,有人建議將故宮午門樓提高,以起遮擋作用。該建議反映到周恩來那裡時,當即被否決。周恩來說:第一,文物不宜破壞;第二,不能做“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蠢事。


10月29日,北京飯店齊主任通知張鎛開會。張鎛剛到會議室坐下,當年指揮人民大會堂工程的萬里、趙鵬飛也到了,此時他們雖然尚未復職,但張鎛已從中意識到樓層的問題非同小可。果然,楊德中到場即挑明,開會的議題是解決樓層過高威脅中南海的問題。


因萬里、趙鵬飛還沒看過現場,他們一起來到高68.8米,剛剛支模的第15層地板面,楊德中用望遠鏡做了一番觀察。


快人快語的萬里,在稍作觀察後即對楊德中表示:“既然總理感到不安,那麼原設計在頂層的接見廳、宴會廳及其他配套用房,就全部取消,儘量降低層數和高度。經濟損耗事小,已經做好全部構配件不必過慮。”


楊德中大概覺得截止在14層依然有威脅,所以說:“在第10個標準層,已經能看到中南海全景的上部,由於有樹木遮擋,還較模糊,但再往上就擋不住了。如果天氣晴朗,中南海內的情景就一目瞭然,要千方百計壓低高度,必要的話,不妨把已建好的部分拆除幾層。”


繼續討論時,張鎛得知在15層地板面,已經可以望見毛澤東的書齋。有人認為如在此安裝竊聽器,或進行紅外線探測,後果嚴峻。雖說天上的衛星也能偵察地面,得到清晰圖像,但與鄰近觀察畢竟不同。


午後,傳來周恩來指示:建築必須終止在15標準層。晚上,張鎛突然接到通知,周恩來要接見主設計人員。午夜24時,張鎛同萬里、趙鵬飛到了人民大會堂西大廳。一進大廳,張鎛就見周恩來笑著朝自己走來。周恩來握著他的手說:“張鎛同志,從建好大會堂以後,我們差不多有14年沒見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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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總理


周恩來讓張鎛坐在自己的身邊,他並沒有馬上談新東樓的處理問題,而是同張鎛拉了很長時間的家常。從其父親清末兩廣總督張鳴岐說起,一一詢問了張家所有後人的境況。


就這樣寒暄了近半小時,話題才轉到新東樓上。周恩來指著新東樓模型的第10層說:“在這裡可以看見中南海,從新華門到瀛臺一覽無餘,瀛臺到北海大橋之間,由於端門和午門擋了一下,稍好一點;但再高就擋不住了。在中南海看到這個高樓,心裡很不安,我已經考慮了一個多星期了,不能再等了。10層以上的房間,應作別的用途,不對外,向西的門窗要遮起來。”


張鎛建議朝西的方向全作實心遮陽牆,遮住向西、北的視線。周恩來覺得這樣處理比較好,接著說:“這樣還可以擋住西北風,北京的西北風沙很厲害,以後搞設計都要考慮這個問題。”


當週恩來說還是原來那個50米左右的方案好時,張鎛檢討說自己知道規劃有限制,但後來因強調節約土地、多建房間,背離了全面觀點,未盡職盡責。


顯然,周恩來理解張鎛當時的處境,沒有再追究,轉而對萬里說:“北京沒有必要搞那麼高的樓房,我看有50米上下就可以了。長安街上如此,外圍可60米左右。沒有必要太高,我們不要學西方那個樣子。”


由於在14層截止,樓頂按原設計已不協調,周恩來建議說:“做大屋頂太貴,是否可以做小斜坡頂?既對排水有利,人也上不去。談罷握別時,已是凌晨2點45分。”


3天后晚10點,萬里、趙鵬飛叫張鎛到人民大會堂新疆廳,對新東樓超高處理設計做最後敲定。半小時後,周恩來也來到新疆廳。他看了修改處理後的模型,並聽了彙報,對新東樓西向門窗遮擋,在西華門建屏風樓的處理方案表示滿意。


11月4日上午,張鎛正在趕製修改後的北京飯店設計圖,突然接到電話,說周恩來到了新東樓施工現場。


張鎛立即趕往現場,施工現場的人說,周恩來已經乘室外的運料電梯上了頂層。“那部電梯搖搖晃晃不太安全,可總理不顧這些還是上去了,他對毛主席安危的關注,給人留下的印象是難忘的。”


從頂層下來後,周恩來帶萬里、楊德中、趙鵬飛、張鎛等,到人民大會堂東大廳休息。這天周恩來的興致很好,談了許多工程以外的話,才引入正題:“今天遇到的麻煩,不少是人為的客觀存在,還應該發揮主觀能動性,經過調查研究,摸清情況,情況明,自然就決心大。拆幾層東樓是改造客觀;用屏風樓擋起來也是改造客觀,關鍵是既要解決矛盾,又不能大拆大改,造成‘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後遺症。”


在簡單的午餐後,周恩來要大家再隨他到西華門城樓上看看。西華門由8341部隊把守,一般人不許登攀。張鎛跟在周恩來後面,走上已經殘破不全的登樓馬道,只見城樓四周和兩側牆頂長滿了一人高的蒿草。周恩來在前面披荊斬棘,張鎛等尾隨其後。他們走走、看看、說說。透過蒿草,中南海從新華門到瀛臺的全景如在眼前,清清楚楚。


走到西南角樓的臺階下,看著俗稱九間、十八柱、七十二脊的角樓,張鎛向周恩來報告說:“經測量在此建脊高26.7米的屏風樓,即可遮擋從新東樓西觀中南海的視線。計劃南段由西華門樓起到西南角樓,用連接體的連廊式和高31.2米的西華門重簷上脊相連。”


接著,他們又隨周恩來掉頭向北,過西華門走了約與向南相等的距離,張鎛告訴周恩來:“計劃兩條直線的配樓建到此為止,已可把中南海的重點部位遮擋住了。”


周恩來未作答,而是繼續向北走,一直走到與三大殿的中和殿平行的位置才停步。他變換著角度看了看,說道:“配樓做到這裡,就可以把39局和西花廳等處全遮住了,就定在這裡吧。”這樣一來,配樓的建築比原先預定的長度多出近4倍。


在返回的路上,周恩來對萬里、趙鵬飛、張鎛說:“屏風樓建成前,新東樓即便完了工也不準開業。”

周恩來還說:“在紫禁城東西華門西側加點房子對國家、對故宮都有利。至少從‘廣積糧來說也是需要的嘛!8341部隊可以用西華門兩側屏風樓,其餘的可作文物房。所有的房子在形式上要配合故宮,所有朝西的房子只做盲窗,從外形上看要有欞花窗扇。”


根據周恩來的要求,萬里、趙鵬飛、張鎛粗一估算,發現屏風樓和配樓工程量約在50000平方米以上。驟然增加這麼大工程,任務又急,又是仿古建築,還要抗震,在資金、材料、人工上都有較大缺口。


北京市政府表示在財政上難以支持屏風樓的工程,使承擔設計責任的張鎛感到壓力很大。故而在與文物局局長王冶秋、故宮博物院吳院長一同研究時,他從省工、省時、省資金出發,提議平臺上只做單片屏風式牆。


不料,他的設想送報周恩來時,周恩來很不以為然,批示道:“不能作這種不倫不類的建築。”


周恩來的批評,在張鎛心中引起很大震動:多快好省固然應講求,但不能採取削鼻子,削耳朵式的機械簡單方法。他精打細算,縝密設計,決心不讓周恩來再為此牽扯精力。結果,第二次設計順利通過了。工程得以順利實施並建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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