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长文|文娱资产重组的“斗地主”与“战江湖”


1号按:

资产重组的本质是利益最大化,利益最大化的方式有两种,一是单体利益最大化,二是规模化,而两种方式的核心都离不开资源的优化配置。但简单粗暴的规模化形式下产生的垄断主义催生的反智主义,不但阻碍了资源的优化配置,还阻碍了行业前进的脚步。

一个亏损39.7亿元的公司卖给你,你买不买?

这个亏损39.7亿元的公司卖给你,但是价格得翻10倍,你买不买?

是的,中国首富王健林就要让上市公司万达影业(院线)做成这笔交易。当然,这后面的一系列风波大家都耳熟能详了,无非不了是监管机构和“讲故事”“秀背书”的大佬们之间的博弈罢了。

而交易的关键点在于“不良资产”传奇影业的盈利能力存疑。言归正传,今天小8想跟大家聊聊“斗地主”,啊不,资产重组。

一.斗地主和资产重组都是打牌而已

相信大家都打过斗地主,最理想的牌是王炸+四个2+四个A+……再继续估计要被拍砖了。但是当我们打久了斗地主,就会发现,其实真正的好牌是如何能用最少的次数去打完手中的牌;而真正厉害的技术是:如何让自己的牌占用最少的出牌次数,并且让别人要不起。

这样看来,资产重组和斗地主其实是一样的。

资产重组是个什么概念呢?文字分解一下,就是资产+重组。你拥有的(或者你能控制的),拿来重新排列组合一下。比如:王健林把他的万达院线(万达影业),万达影视和传奇影业等等资产,拿来合并或者拆分一下,人员和资源内部流动一下,可能就能产生核爆效应。

再比如,历史上,吕不韦发现嬴政他爹在赵国流浪以后,把自己的1000金分给了子楚(嬴政他爹)500金,自己拿了500金买奇珍异宝作为“敲门砖”敲开了华阳夫人的门,最终帮助子楚和嬴政继承王位,自己也只手遮天。这也是著名的资产重组案例。

再比如,管仲和鲍叔牙俩基友,商量好一个伺候公子纠,一个追随公子小白,无论谁赢了,都可以“合体”,共享荣华富贵。这算是较为高级的资产重组,而这一招从古至今一直沿用。比如我们今天听到的“XX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有点这个味道。

扯远了,说回现代传媒业吧。最经典的,乐视生态,小米生态,其实本质是一样的,包括当下最火的阿里生态。

之前小8也说过,爱奇艺玩的那套“爱奇艺号”互娱生态圈,本质上也是资产重组——把有限的人力和财力通过多点布局的形式,产生溢价可能性,提升盈利评估能力,谋求上市。

总之,资产重组的内涵和外延都非常宽泛,它涉及到企业的人力,财力,物力。当然,更涉及到权力。它也不仅仅局限于上市公司体系,它存在于人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基于体量规模和可量化评估的分析,一般资产重组也多指的是上市公司范围内。而在这个范围内的资产重组的形式也相对固定,主要分为五大类:一是,收购兼并;二是,股权转让;三是,资产剥离或所拥有股权出售,是指上市公司将企业资产或所拥有股权从企业中分离、出售的行为;四是,资产置换,包括上市公司资产(含股权、债权等)与公司外部资产或股权互换的活动;五是,其他类。

二.摸好牌还是打好牌,都是门技术活

那么,问题来了。在资产重组的过程中,究竟是摸好牌重要还是打好牌重要呢?

当然两个都重要了,如果说一定要分个高下的话,小8以为:摸好牌可能更需要技术含量一些。就像斗地主摸牌靠运气但也可以“出老千”一样,资本重组过程中,“摸牌阶段”可能更考验操盘者的远见和魄力,而打好牌可能更看重专业知识一些。

如您所见,无论是王健林,还是吕不韦,亦或是管仲鲍叔牙,其实大家追求的本质都是利益最大化。这种利益最大化,有单体利益最大化和规模化两种方式实现,而两种方式又殊途同归为资源配置的最优解。

有些小伙伴可能会想:那我把所有优质资源都收到麾下不就好了吗?

那可真是罪过呀。

往远了说,古代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结果呢?还不是朝代更迭;再看看曹操吧,求贤若渴,可即便他富可敌国,也要靠“摸金校尉”去养贤不是。

再看看曾经的西甲豪门皇家马德里聚集了多少巨星,可也因战绩平平而解体;如今NBA的巨星抱团,如雷霆坐拥甜瓜安东尼,威少,泡椒保罗乔治,哪个不是数一数二的巨星?可结果呢?西决地板都摸不到,比CP-3还惨。

从近了说,你打了几十年的斗地主,摸到过几次王炸+4个2?

说白了,从管理学的角度讲,越是优秀的人才越难做到相看两不厌,毕竟文人相轻对吧?

而从成本的角度讲,就更不用多解释了。越是优质的资源,得到的代价就越大。

这也是VC(风险投资)和PE(私募股权投资)的差别所在,VC的风险更大,但付出的代价往往会小一些,而PE的风险相对较小一些,但付出的代价往往是VC的很多倍。

所以,资产重组的魅力在于“化腐朽为神奇”,就像王爸爸一样,怎么样把亏损40亿的“不良资产”以10倍的价格卖出去。嗯,敲黑板,干销售的小伙伴们可得注意了。

回顾一下,小8说了,资产重组就是把你的玩具或者你表妹的、你弟弟的等等你能做主的玩具重新分配一下,界定一下今天谁玩哪一个,让你和你的小伙伴们每天都能有个好心情;或者你们商量一下,要不要拿一颗玻璃珠去把隔壁小胖子的变形金刚换回来,还得让他觉得捡了天大的便宜。

理解这点后,我们不妨先来研究一下第一阶段的操作——如何摸一手好牌。

如何摸一手好牌,简单点,就是买买买。买买买又分两个方向——纵向和横向。纵向的买买买基本上是完善产业链,形成垄断,提升竞争力;而横向的买买买则复杂得多,有完善产业结构的,有投机倒把的,也有不差钱的。

比如:煤老板们豪掷万金买下某个影视公司49%的股权,再比如卖猪肉的,做地产的,卖兽药的“跨界”收购影视公司,游戏公司等等,美其名曰多元化发展。这就属于不差钱,投机倒把的。

这里有个经典的例子就是瀚叶股份花38亿元买下某公众号运营公司,宣称要正式进军新媒体行业。而公开资料显示,瀚叶股份的原主营业务是农药原料药及制品,兽药和饲料添加剂产品的生产与销售等等。

这种操作,无论如何,我们都把它归为“多元化”发展,产业布局。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然监管层也不会限制跨界重组。

当然了,以“买买买”出名的,当然就是王思聪了。想当年,王思聪在资本市场各种买买买,又是韩国女团,又是电竞团队,直播平台……一度,王思聪被当成了“败家子”。但如今回过头来,我们才发现:城里人的操作岂是我们这些农村人看得明白的?在思聪买下电竞品牌WCG以后,我们才发现,原来,人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思聪这是要把电竞圈的奥运会变为中国的,让你韩国佬跟我们抢端午节。

靠买买买出名的当然还有阿里巴巴、阿里金融、阿里健康、阿里汽车、阿里主题乐园、阿里影业,按下不表。

而跟这些土豪相比,行业内的纵向产业链延伸/完善的买买买则相对要更加困难一些,不是你有钱就能买的。

这不,《2017年至今上市公司重大资产重组影视标的无一成功过审》。

这个新闻标题,相信影视圈和资本圈的人都不陌生,在这条消息之下,都有哪些叫苦不迭的人呢?

范冰冰、赵薇、孙俪、蒋欣、杨洋、赵丽颖、高云翔……

2017年11月28日,文投控股在公告中称,公司与海润影视多次商谈,在收购协议的主要条款上未达成一致意见,终止收购。海润影视历时3年,两次“借壳”,再次梦断A股。

2017年9月28日,华录百纳发布公告称终止收购上海嘉娱文化投资有限公司,而后者正是《欢乐喜剧人》《笑傲江湖》的制作方。

当然,更知名的就是唐德影视收购范冰冰的“爱美神”失败,转而合伙开公司的案例,还有刘诗诗夫妇的稻草熊影业遭阿里系遗弃的案例;

你看到的是收购失败,但为什么失败呢?我们来看一下几组数字:

2015年11月,华谊兄弟以10.5亿元纯现金一次性收购浙江东阳美拉传媒有限公司股东冯小刚、陆国强合计持有的70%股权。10.5亿对70%,你要知道, 当时的东阳美拉账面资产不到100万,据说银行存款只有3万多。

2016年6月27日,唐德影视原拟现金收购范冰冰及其母亲张传美持有的无锡爱美神影视文化有限公司(下称“爱美神”)合计51%的股权。届时,爱美神的估值至少为8.5亿元,如果交易顺利完成,范冰冰至少能拿到4.35亿元的现金。而爱美神公司注册资本不过300万元,是名副其实的“皮包公司”“壳公司”。

暴风集团宣布收购稻草熊影业60%的股权,交易金额为6480万元的现金及价值1.51亿元的暴风集团股份。稻草熊影业当时的账面价值仅有3835万元,但公司董事长来头不小,系“四爷”吴奇隆,其妻刘诗诗也占股20%。

看到了吗?影视圈抢资源已经到了怎样一个疯狂的地步?

其实也不难理解:在影视基地,票务平台,院线,电影院相继被抢光,瓜分完的情况下,作为人才密集型的行业而言,人当然是最吃香的了。

这时候,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王健林的操作,上市公司万达影业收购万达影视,传奇影业等资产将发生什么?

你将看到的是一个从项目研发到制作,到宣传发行,到播映为一体的,非常完善的影视帝国,根据万达院线的市场占有率,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这次重组成功了,万达想让观众看什么,观众就只能看什么。还记得《我不是潘金莲》上映时,冯小刚和王思聪开撕吗?还记得《百鸟朝凤》下跪事件吗?

跟万达一样,那些“抢人”的公司无非不了是发现明星和名导这两个群体在影视行业的巨大变现能力,才会疯狂地不计代价地要将他们变成自己的资产,而这些操作最终将会严重影响这个行业的健康发展。

垄断和对明星资源不计代价的严重依赖,将会产生一个可怕的现象——反智主义。

三.反智主义毁得可不止是一个行业

反智主义存在于许多国家、许多文化、许多领域、许多人群和许多层面中,以上任何一条不同,都有可能产生截然不同的结果。广义上来讲,它是在基于清晰立场和不同思维的基础上,不同阶层或人群中产生的分歧与矛盾的产物,它是对矛盾对分歧的总结,对大众的思想做出的思考。狭义上来讲,在有知识理论有权威界定的基础上,反智主义即是悖逆真理,违背正义,是错误的,是要受到谴责的,是需要权威来正确引导的。

反智主义就是反对思考者,反对知识分子,反对社会进步。

它会造成哪些危害呢?

首先是阻碍知识分子上升的通道,比如那次大革命;其次是阻碍了普通民众获取先进知识和科学技术的渠道;再次,它有可能引起地方保护主义,文化保护主义;而这一切都有可能造成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国民性格,国民文化的衰落。

资产重组形成的垄断,提升的是话语权和行业地位,经济地位,甚至政治地位,而地位的提升又会导致生产技术的停滞不前——这就是为什么影视行业对明星资源的过度依赖的真正原因。而明星资源超强的变现能力又让生产力不思进取,再次阻碍生产技术的改进和发展。

正如上面所说:由于多种原因导致资本在重组的过程中,更多的是依赖简单粗暴的买买买,因为有散户们如雨后春笋般不停地为他们买单,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以非常任性的价格去收购哪些看起来很优质的资产,实现横向和纵向的延伸,实现空前的规模化,美其名曰“生态链”。

最血淋淋的例子当然就是乐视生态。事实上,我们冷静下来分析,当做电影的华谊兄弟疯狂在院线和实景娱乐,主题乐园等行业布局的时候,当产业下游的万达院线开始收购制作公司,和发行公司的时候;当制片大厂光线开始布局院线,并打造猫眼票务平台的时候,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他们共同地在做着一件事:争夺话语权,争夺垄断地位。

而垄断的不良后果就是竞争意识的缺失,这一点,在国企中可见一斑。而垄断会导致决策者把生意简单化。换句话来说:垄断企业可以控制市场供给,提升和消费者博弈的议价权。不难发现的是:我们现在在市场上看到的影视剧,综艺节目越来越雷同,难道不是垄断造成的结果吗?

小8以为:这种垄断和反智主义是如出一辙的。如果说市场经济体制下的竞争意识是促进民众积极学习新知识,接受科学的话,垄断主义则是反其道而行。既然垄断那么厉害了,我拍什么,观众就只能看什么的话,那还要学习干嘛?

我们有多久没看到优秀影片和优秀电视剧了?观众对国产电视剧的期望值为何会越来越低?如果光靠明星和导演就可以撑起一个项目的话,为什么还要花那么长的时间去打磨一个不知道成败的故事剧本?这就是反智主义者们的逻辑和理论。


四.体制影响资源优化配置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不合逻辑的重组案例?

首先,上市太难,融资难于上青天。我国企业的融资渠道缺乏,同时在特殊的股权结构、制度安排以及居高不下的市盈率下,股权融资成为一种廉价的融资方式。因此上市资格以及上市公司的再融资资格成了稀缺的资源。有资格的想法保护它,没有资格的想方设法得到它,在这种融资资格大战当中,资产重组活动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正因为如此,我们就会看到哪些卖猪肉的,搞工业的,明明都快破产了,一转眼,收购一家影视公司,或者传媒公司,转型升级,立马起死回生。

其次,中国特色的证券市场。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中国,政府干预市场经济的力度还是非常大的,君不闻某些地方政府把上市公司的数量当作政绩,为了鼓励企业上市,往往会给企业非常优厚的政策倾斜。这主要是是因为一方面企业上市可以很好地解决企业和地方政府融资的困难;二是可以迅速拉升地方经济发展;三是可以解决当地就业问题;因此,地方政府往往会伸手参与资产重组活动。甚至有些地方政府推动优质企业去并购上市公司来保护本地的壳资源。它们往往在上市公司资产重组活动当中,以国有资本所有者的身份去推动和插手国有控股的上市公司兼并重组活动,甚至由政府亲自直接策划、干预公司并购。

可以说,在这样的体制下,上市公司的“壳”成为了各个地区,各个行业的稀缺资源,因此就会催生出各种不合理的不合规的歪门邪道的资产重组。

然而,在小8看来,比体制不健全相比,更可怕的是行业垄断者们的反智主义滋生。

五.芒果系打了一手好牌

2017年是属于芒果系的,因为他们成为了唯一通过审核的重组红人。

2017年11月30日,湖南广电党委书记,台长吕焕斌在演讲中提及芒果TV等资产注入快乐购的重大重组时透露,重组方案已获得有关部门的批复。

这是芒果TV第二次冲击注入快乐购,而他的成功在于:相比于爱奇艺,腾讯视频和优酷的“烧钱”买买买,芒果TV在整体用户规模存在“数量级”差距的情况下,以行业第二梯队的身份率先成为视频行业的盈利者。

芒果TV何以盈利?吕焕斌给出了答案——“目前,版权分销收入已降到不到1/4,而会员收入,IPTV和OTT这三项收入都超过了100%。即便是广告收入普遍遇到瓶颈的情况下,芒果TV的广告今年也增长了70%。”

反观王健林手里的传奇影业,想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行业大佬,今时今日的《魔兽》和《长城》也不过如此。

重要的不是你拥有什么牌,而是你能否打好你拥有的牌。

1号结语:田忌赛马了解一下

把“锅”甩给体制,是不友好,不负责任的,任何市场都有其发展的过程。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人的问题。

于股民,眼睛擦亮了才好;

于从业者,居安思危才是生存之道;

于资本家,田忌赛马了解一下。芒果TV在视频领域也只不过是“中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