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电影,是生活 ——听贾樟柯《非常生活的影像选择》有感

电影《小武》中,小武是一个屡教不改的小偷,却非常顾念亲情友情;


电影《站台》中,几个县城文工团的小青年拥有相对充盈的精神世界,却不得不最终向未知叵测的现实妥协;

电影《小山回家》中,王小山一方面处于失业的窘境另一方面却怀揣着回家过年的单纯愿望。

生命之轻生活之重无时无刻不反映在贾樟柯镜头聚焦的人物身上,这般矛盾复杂的情感让人不禁要问:他们缘何在全力以赴满足温饱的同时奢侈着精神层面的归属?

二零零九年十月二十三日,主题为《非常生活的影像选择》的演讲上,主讲人著名导演贾樟柯以自己独特的人生经历为出发点,恰如其分地诠释了物质与精神、现实与理想的差距,以及影象与生活胶着难分的亲密关系。

灰黑色的土墙、漫天的黄沙、穿透纸背的风如同最初的一吻,虽然记得十分不真切,但诸如此类的妙语依旧印象深刻。你不得不承认,他说话叙事的语言是经过严密筛选从而极具画面感的,因此,难怪他能将电影拍得那么自然稳妥,哪怕是影影绰绰的光也捕捉得精准到位。他相信任何空间都具有灵性和生命力,每到一处场景都先与之对话,以获得有关过去有关历史的第一手资料。这看似像一个孩子异想天开的游戏,但敏感如他,宽广跳跃的思维能穿越茫茫麦野能穿越时空长墙,抵达彼时彼地的曾经。

从弗洛伊德到路遥,从《黄土地》到《风柜来的人》,伴随导演贾樟柯一路成长的除去美学品味的逐步确立完善就属日益增多的倾注于作品当中的人文关怀了。他一直强调,世界在我们出生时就是这样,人被分成三六九等,城乡之间横亘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细细想来,于影迷,他大概是希望把电影拍出“道是他乡是故乡”的感觉,即同一部影片被不同地域不同种族的观众观看却体会到与戏中人如出一辙的欢喜悲忧。

起用毫无演出经验的群众演员、现场实景拍摄、运用大量方言,这些真实客观的元素在清醒克制的长镜头里轻而易举地就还原出生活本真的面目:当愤怒情绪接近爆点,生活教我们逆来顺受;当命运多舛逆旅难尽,生活教我们隐忍担当;当忽逢喜事精神爽,生活教我们切勿喜形于色。所有天性里的大喜大悲全被生活调教得不温不火,这并非淡定,反而更接近于一种麻木不仁。秉持如此的价值观念,我们看到电影里无数个本应歇斯底里的高潮戛然而止,无论戏里戏外,人们尽管伤心却说不出话尽管难过却流不出泪,不爆发不灭亡,而不动声色地酝酿着更为巨大更为漫长的沉默,你理解你痛恨你无法改变,这才是你我真真切切的自己。

所以你看,我们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游走在自我的边缘,全力以赴地满足温饱同时奢侈着精神层面的归属?

贾樟柯拍的,不是电影,是生活。

我们过的,不是生活,是寂寞。